常相思感觉自己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 梦里白文元拉着她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高速路上奔跑, 而身后却是凶猛血腥的怪兽。她实在跑得太累了,想要将白文元推开,白文元却紧紧地缠着她, 让她不能呼吸。
常相思拼命挣扎着,用力使自己摆脱噩梦,张开眼睛, 头顶一盏日光灯, 她伸手遮挡刺眼的光芒。
“相思,你醒了?”蔡炳坤的声音十分惊喜。
常相思侧头, “蔡医生,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啊?”
白文元冲常相思的咆哮还没完毕,汪启脸色极其难看地跑过来说胡彪的呼吸停止了, 白文元真想砸了手里的手机, 可他还没来得及有任何行动, 就听见电话那头常相思的尖叫和巨大的撞击声。
他脸煞白, 将手机放在耳边,对面持续传来各种尖叫声和哭声——出车祸了。
白文元狠狠地抓一下自己的头发, 两头出事, 他现在已经顾不得常相思了,转头对汪启道, “李香音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们已经摸清了李香音所有的社会关系, 有人提供了她的几个藏匿之处。钱卫带人去找了, 也和李香音有过电话联系,她现在还对我们有戒心。”汪启快速道,“她要我们保证她的生命安全。”
“这一点是肯定的,钱卫可以给他肯定的答复。”白文元道,“她现在的处境,如果不和我们配合,早晚一样被灭口。”
“这些话已经传达到了,她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别的门路。”汪启道,“已经锁定了李香音的全部有效身份证件,机场、码头、车站,一旦有她的踪迹,我们能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今天晚上,我就必须要见到李香音的人。”白文元道,“跟了两年的线,连他们的上线是谁都没有摸清楚。如果她再跟丢了,真是要笑掉人的大牙!”白文元想了一下,“汪启,你们真的连听都没听说过他们到底是在帮谁运货?”
汪启摇头,“平城本就是进入B市的必经之路,由这里转运的货太多,但借由胡彪的运输网络且规模如此巨大的,还真是第一次发现。”
“这么一条严密的线路,没有四五年的功夫,养不出来。真是该死——”白文元骂了一句脏话,对汪启道,“去,封|锁胡彪停止呼吸的消息,最好向外传达,他在医院的情况一直好转。”
“白厅——,你是想——”
白文元点点头,“你去忙,我回办公室去开个会。”
白文元急匆匆离开医院,一边拨打常相思的手机,每一次拨号都直至无人接听,最终有一次被人挂断,之后再打过去,便是关机。白文元立刻联系钟院长,要到了蔡炳坤的电话,可惜电话打过去,同样无人接听,多打几次之后,直接被拖入了黑名单。
白文元神色严肃,略想了一会儿,直觉这个蔡炳坤有问题。
白文元烦躁地找出高姝的电话,拨了过去。
高姝接起电话的时候心情还很好,白文元语不带停道,“高姝,有件事情,请你帮忙查一下。”
“什么事情?听起来还很着急?”高姝轻柔道,“这还是你到平城后,第一次主动联系我。”
“请你帮我查一下,今天早晨从平城至北部县的高速路上,九点钟左右,在哪个路段有发生车祸。车祸伤亡的情况以及120送医救治的情况。”白文元道,“这个事情比较重要,请你务必要帮忙,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说得这么严重?”高姝道,“你稍等,我马上帮你查一下。”
白文元挂了电话,抵达办公室,秘书向他说了今日的工作安排,参加会议的人已经就位,只等他了。白文元收拾心情,拿了资料,带着微笑和自信的表情进入会议室。
会议冗长无趣,白文元按捺情绪,焦急等待高姝的回话,许久后她回的短信,“我这边查了一下,上报的事故中只有一起符合,在文山服务站,一辆大货车在进站的时候,因为刹车不及时,撞上了两辆车。大货车速度不快,只有一个女性伤者。120那边的记录是,伤者很快就清醒了,之后便离开。”
“谢谢!”白文元回了短信。
“对我这么客气?”高姝笑着回了短信,“太生疏了吧?”
白文元此刻没有和她说玩笑话的心情,草草回了一个谢谢,继续开会。
开完会已经是中午时间,白文元打电话给汪启和钱卫,基本确认晚上可以见到李春香,心里松了一口气。然而关于常相思的事情,还是挂在心里咽不下那一口气,他想了想,又给钟院长打了一个电话。
钟院长接到电话很热情,道,“小白啊,我本来正准备给你回一个电话呢!小蔡那边联系我了,说是路上出了一个小车祸,相思受了一点伤,伤口情况还行,所以他们就继续赶路了。相思的手机被压坏了,小蔡的手机也没电了,他还是找了服务站的人借的电话给我回过来呢。你不要担心,他们没事的。”
“谢谢,钟老。如果相思那边有什么事情,请你及时和我联系。”白文元想了想,“特别是像今天这种,突然去北部县支医的事情。”
钟院长打着哈哈笑,挂了电话。
白文元揉了一下眉心,让秘书把胡彪案的全部相关案卷给照出来,他得一行行看清楚。
胡彪今年四十岁,经营着一个地下黑车网络。
胡彪,平城人,无固定工作,早年是一个出租车司机,对平城相关各条运输线路十分熟悉。他性情外向仗义,认识许多社会闲散人员,五六年前,从出租车公司辞职后,花了全部积蓄买了一辆小轿车,准备自己单干。他瞄准了从平城至B市的散客和带货市场,自行印刷了许多名片,请朋友联络来往平城和B市的客人介绍生意。
胡彪心眼儿活,高速公路多跑了几次之后,发现过路费是一个巨大的支出,于是和同样跑黑车散客的朋友研究配合,制定出一整套高速路换卡偷逃过路费的办法来。因此,胡彪结识了一大批互相帮忙以及带客的司机,在这群司机中颇有些威信。
胡彪彻底在黑车界建立自己的名声,是因一次高速路载客的时候发生意外,乘客受伤,胡彪立刻将乘客送至医院救治。乘客家庭经济困难,没有医保和意外保险,胡彪经营黑车,也没有为自己买任何保险,巨大的医疗费用压下来,胡彪咬咬牙,一力承担了。他对顾客承诺,只要是坐他胡彪的车,不管有没有买保险,一旦出现任何意外事故,那么他将按照正规的保险公司赔付标准进行赔付。
胡彪如此仗义的行为,立刻在平城的黑车市场上打响了名声,联络他的乘客不计其数。胡彪只有一个人一台车,即使将部分多出的客人介绍给相熟的司机后,还有更多却流失了。胡彪想要抓住这个好生意,他立刻想到了出租车公司的管理办法,决定自行做一个信息中心。
说干就干,胡彪把自己情人李香音找来,租了一套三居室,请了几个小妹,安装了数台电话和电脑,胡彪汽车运输中心正式成立。这个运输中心没有工商注册,没有挂牌经营,只依靠熟人口碑传递,接受司机加盟,李香音负责财务和后勤调度,靠收取加盟司机的管理费而生存。胡彪靠个人信誉,在平城和B市之间,建立了一条稳定的运输线。业绩稳定之后,胡彪又顺势开了其他线路,依托公共交通的缺陷,胡彪的地下运输□□意越来越好。
胡彪不满足于黑车业务给他带来的收入,他开始帮人带货。
白文元在B市的时候,突然发现流入的毒品数量大增,从线人处得知有了新的安全的运输线,多次联系平城要求清查无果。白文元耐着性子关注这个点一年,原意是先盯着胡彪不动,务必要摸清楚胡彪到底是在为谁带货,最好能够顺藤摸瓜将后面的人一网打尽。可这事儿卡在平城没有任何动静,反而成了姑息,他不是个好性子能等的人,直接到平城盯这个事情,他一来,胡彪出事了。
白文元看完案卷,天差不多黑了,汪启也传来钱卫的消息,李香音已经找到。
白文元立刻起身去见人,他来平城,孤身一人,第一件事,便是从下面的各大队抽调年轻的干警成立专案小组。送上来的年轻人基本上是各大队的刺儿头,看谁不服气谁,更不用说白文元这样空降的领导,白文元心里有数,但也知道,自己用这些人更安全放心。
李香音是一个不到三十的年轻女子,长卷发,五官略有些媚气,神色仓惶恐惧,缩在房间角落里,听见任何异响身体都会发抖。
“问得怎么样?”白文元道。
“她说她只知道公司正常的接送旅客安排线路的事情,除此外一无所知。”汪启道,“调度只负责安排客源,至于带货送货,一般是司机自行联系。公司不会收取送货带货的管理费,原本也是为了避免有这些说不清楚的问题。”
“资料呢?”
“没有资料,她说。”汪启道。
“她在说谎!”白文元看着女子闪避的眼神,道,“你们重点问问她和胡彪结识的过程,胡彪的家庭关系——”
汪启点点头,“先让钱卫问一会儿,我再去。”
白文元找了一把椅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要在这儿守着?”汪启道。
白文元点头,“回家闲着也是闲着。”
“那我去给你买晚饭,你吃什么呢?”
白文元挥挥手,“随意!”
汪启转身出门,白文元坐下,摸出手机,手机上没有任何常相思的消息。
白文元摸着手机屏幕,半晌打开手机,给钟院长发了一个短信,“钟院长,可否将北部县的医院联络方式告知,我想确认相思是否抵达。”
钟院长立刻回复了短信,“刚才联络过,小常和小蔡还没到医院,我正在想办法找他们。小白,你能否帮忙查一下他们的行踪?”
白文元皱眉,马上将常相思的个人信息发了出去,信息最后一句话,“请务必要找到她!”
常相思身体沉重,脑袋有点晕,恶心反胃的感觉缠绕不去,她估计自己有点脑震荡了。她伸手想摸一下额头,马上被蔡炳坤按了下去。
蔡炳坤道,“手别动,还在输液呢。”
常相思环视四周,这是一个陌生的病房,单间,很安静。
“你头伤了,检查了一下,还挺幸运的,没大碍。”蔡炳坤道,“出血比较多,有点轻微的脑震荡,最好在医院休养一段时间。”
“这是哪儿啊?”常相思有点不安,“我手机呢?”
“这边距离北部县还有几十公里,就近安排的医院,在一个小镇上。车已经被撞得不成样子了,我交给警察处理,又联系了你的保险公司,他们会帮你把车祸后续的事情弄好。”蔡炳坤从床头柜拿出一只四分五裂的手机,道,“关于肇事司机的问题,我委托了律师,律师会跟进的。还有,你手机摔坏了,还没来得及去给你换新的。”
“谢谢,真是太麻烦你了。院长那边联系了吗?”常相思声音微弱,“还得跟北部县那边的人确认一下,我们肯定没法按时到了。”
“你放心,我会去联系的。”蔡炳坤坐在病床边,“你睡了整整一下午了,那就是一天都没吃东西了,饿不饿?要不要先喝点粥?”
常相思看着蔡炳坤,蔡炳坤神色有点憔悴,她道,“那就麻烦你帮我买点粥吧!”
蔡炳坤点头,立刻起身,常相思道,“蔡医生,你没受伤吧?”
蔡炳坤笑一笑,“没有。你现在醒了,我就挺好的。”
常相思看着输液的液体一滴滴,艰难地立起上半身,塞了个枕头在腰后,这才感觉舒服一些。窗外的天色很暗,建筑物低矮,有各种绿化用的树木,听不见任何吵杂的声音,果然是在一个非常偏僻的郊区。常相思左右看床头,这医院的配置很好,设施很新,她伸手按下呼叫器,单手揭开被子,滑下床。
常相思拉长输液管,打开病房门,门外走廊灯光明亮,但是没有人在。她等了一会儿,便见蔡炳坤端着一个餐盘,急匆匆走过来。
“相思,怎么了?”蔡炳坤走近,关切道,“你在按呼叫器?”
常相思艰难地坐回床上,道,“我想找个护士来问问情况。”
蔡炳坤给她盖上被子,摆好小桌,将稀饭、鸡蛋和小菜放上去,道,“你有什么,问我就好了。这边是一个疗养院,我在这里投了一点钱,当时不太信任那些小乡镇医院的技术,所以让人专门接过来了。你安心在这儿住着,我亲自护理你!”
常相思右手在输液,不好动弹,左手拿着小勺子搅拌,她看得出,这粥菜都精心准备的。她疑惑道,“你家的医院?”
蔡炳坤不好意思笑一笑,“也不算我家的,就只是,占了一点很小的股份。”
“这是在山上吗?”常相思问。
蔡炳坤点头,“不算山上,是在山脚下。这边空气挺好的,也在高速路边,交通很方便。附近的120合作医院医疗器械都不太全,你当时的情况也等不及送回平城了。”
“谢谢。”她再次道谢,“你处置得挺好。”
“我刚才去拿粥的时候,和钟院长联系过了,他很担心你。我将你的情况告诉他了,他还说一直联系不上我们俩,已经向白文元报过警了,拜托白文元确定我们的行踪。”蔡炳坤摇头,“当时现场的情况太乱了,我也是顾了你这一头,就没顾上别的。钟院长听了后也很理解,说他会转告白文元,请他不必担心。对了,你要用手机吗?要用的话,拿我的先去用。”
常相思想了一下,摇头,“附近有没有商店,买一个临时用用?”
“这里最近的集市有十公里,都是乡下地方,没什么好商店。你耐心等两天,咱们出院了,去北部县那边再买,好不好?”蔡炳坤温和道,“工作上的事情,我帮你传达吧!”
常相思看着蔡炳坤,半晌点了点头,安静地吃饭。
蔡炳坤舒了一口气,又从旁边的果盘里拿了一个苹果慢慢削起来,不会儿便做好了一个果盘。
常相思吃完饭,吃了两块苹果,便再吃不下了。蔡炳坤忙将餐盘和小桌收拾干净,拎了垃圾袋出去处理。
蔡炳坤处理干净餐盘,摸出手机来,手机上已经有许多个未接电话,他解锁后一一查看,挑了一个电话回过去。
“五哥——”蔡炳坤刚出声,那边的人就叫起来,“你可终于回我电话了,急死人了。医院那边说你带了个女人过去,什么情况啊?”
“五哥。”蔡炳坤道,“你没把我的事情告诉我哥吧?”
“没呢!没有!”电话里的人爽快道,“你让我查那个货车司机是吧?我查过了,那小子就是个跑长途线的货运司机,头天晚上通宵赶路呢,今儿一早本来是要进休息站睡觉的,没成想出了这个事情。”
“他跑的哪条线?运的什么货?”蔡炳坤站在水池边,缓缓道。
“哎——”电话里的人道,“你这是怀疑五哥忽悠你呢?”
“五哥,不是!”蔡炳坤道,“主要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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