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梁启国一夜间苍老了许多, 原本只是花白的头发竟白了大半。
梁潇以为醒过来的第一眼会看见战川,她张张嘴发现喉咙疼得厉害发出粗砺的声音把自己都吓到, “爸……”眼泪在那一刻就流下来, 在父亲面前哭得像个孩子,劫后余生。
梁启国心疼得紧,替她擦干净眼泪, “别哭,回来就好,平平安安回来就好。”
她的手抚到腹部,“我的宝宝……”
梁启国脸色僵了一下,“你还年轻, 以后多的是机会。”
梁潇擦干的眼泪又涌出来, 她有感觉的, 从清醒就感觉不到孩子的心跳,她只是心存侥幸。眼泪太多她拿手背盖住眼睛, 眼泪怎么也堵不住。
梁启国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医生说,你现在不能激动也不能哭,伤身体。”
梁潇就那样无声的流泪, 许久,她才哑着嗓子问, “战川呢?”
“他, 守了你一天一夜我让他回去洗个澡睡一觉。”梁启国撒了谎。
梁潇慢慢移开盖在眼睛上的手看父亲, “他知道孩子没了, 是不是很难过?”
“他……”梁启国不知道该怎么编才好,怎么编她都会伤心。
护士敲了两下门,梁启国起身,“什么事?”
护士后面跟着一男一女两个警察,男警察最先开口,“梁老,我们是省公安厅的,武胜的案件重大还涉及跨市犯罪,所以我们想请梁医生帮我们录个口供。”
梁启国皱一皱眉,“她才刚醒,晚一点吧。”
梁潇撑着想坐起来,护士赶紧扶她,“小心,手上还有针。”
梁潇微笑道谢,喊梁启国,“爸,我没事,你让他们问吧。”
梁启国无奈,转念一想,也好,免得她一直问战川。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到了世界的某个角落吧。
警察问的问题多而且细,梁潇嗓子伤了说得很慢,中间护士喂了她两次水,她的眼睛一直望着门口,现在最想见战川。可是一直到结束,战川都没有出现。心里隐隐有些慌,她安慰自己,梦和现实都是反的,他可能真的累了。
梁潇吃了点东西,又睡了一觉。梁启国就一直陪着,战川一直没有出现。
第二天,第三天,梁潇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她趁梁启国出去买东西,向护士借了个手机,拨战川号码,“您好,您所拔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梁潇一连拨了三遍,都是不在服务区。她拔了手上的针头就下床,护士吓得赶紧按住她流血的手,“梁医生,你要什么我帮你拿,赶紧躺回去。”
梁潇甩开护士的手,“我要去找人,别拦我。”她心里莫名害怕,这害怕只有见到战川才能消除。
梁启国将她堵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保温壶,他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纸包不住火。
“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找人。”
梁潇倔强站在门口,“爸,战川到底在哪里?是不是你……”
梁启国侧一侧身自顾进病房,打开保温壶倒一碗汤出来,热气腾腾。
“过来把这碗汤喝了,我告诉你。这汤是你爷爷看了一下午才炖好的。”
梁潇没有再强,默默过去,一口一口吹凉喝完汤,搁下碗,直直看着父亲,“您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梁启国紧抿的唇松了松,“他走了。”就这三个字。
“然后呢?”梁潇追问。
“没有然后,他走得干脆。”
“您跟他说过什么?”
梁启国表情坦然,“我只是跟他说了一个父亲的请求。”
梁潇不信,“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我不信。”梁潇坚定摇头,“我不信。”战川认定的事,不是谁三言两语就会放弃,他字典里没有“放弃”这两个字,所以她不信。
“不信你可以自己去找。”
一直站在旁边的护士阻止,“梁医生现在还不能出去吹风。”
“让她去!”梁启国声量抬高,小护士被吓得禁了声。
梁潇真的转身就走。
“站住!”梁启国吼了声。梁潇回头,“爸,我不想恨您。”
梁启国看着这个唯一的女儿,“恨”字像刀子扎进他心里,他已经管不了对还是错,只求她平安。他伸手拿了羽绒袄,厚围巾,大帽子,一样一样穿在梁潇身上,像小时候一样。小时候,她妈妈走得早,他就是这样给她穿衣服,怕她冷,怕她感冒,怕外面的孩子欺负她没妈,怕的事情太多。
最后替她系围巾的手有些抖,“找不到人,就回家。”
梁潇一分也没迟疑,眨眼已经出去,梁启国突然觉得,已经失去了这个女儿。
梁潇直接坐车去战川家,没有人,房子不大却突然间变得空荡荡的。茶几上蒙了灰,厨房水槽里的盘子还是那天留下的。他没有回来过,梁潇手里的钥匙无力落在地板上,闷响的一声像是砸在她心上。她不相信,亲眼看了还是不能相信,战川不会走,他不会。
陈家的院子上次来只是有萧条的迹象,这回来已经是一片衰败。
陈博林坐在轮椅上,笔挺的身材也变成佝偻,他和俞华的官司已经进入白热化,没有战川的帮助,撑不了多久就要输了。
“潇潇,现在也只有你还记得来看看陈叔了。”陈博林的声音沧桑感慨。
梁潇没时间拐弯抹角,“战川来过吗?”
陈博林苦笑,“大概这就是我的报应吧。因果循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战川来过吗?”梁潇又问了一句,压着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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