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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先生这里也在交代遗言,他越来越虚弱,昏迷的时间比醒来时间还长,律师见他的时候,他双眼已经聚不起焦了,但他头脑还在运作,他以很慢很慢的速度说着遗言,让律师整理好念给他听。
他安心地在遗嘱上签下了字,疲惫地问:“那小子……死没有?”
律师不答,无力地摇了摇头。
陈老先生眼底的光亮了起来,陈厉克还活着,他又怎么能先走一步?那小子想夺走他所有东西,他如果先走,他将一无所有。他一定要坚持到听到陈厉克死讯的那一刻,一定!他需要活下去的动力……咖喱饭,对,他最喜欢吃的饭菜。
“让他送咖喱饭来,一定要做得好吃……”陈老先生抖着手,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
律师问他:“你要不要见他?”
“不见,我不见,”陈老先生强调道,“千万别让他见我。”
律师把陈老先生的意思传达给了辰良。
辰良陷入沉默,其实他之前每天都有送饭菜来,一开始还给送,后来因为陈老先生身体问题,医院只让他吃医院配的营养餐,不给他吃辰良的饭菜了。
但辰良每天还是坚持不懈送来,他固执地想,或许今天陈老先生病情就好转,可以吃他做的饭菜了,可最后结果都不如意。因为送不到陈老先生嘴边,陈老先生便以为是自己赶走辰良,所以没得吃。
陈老先生现在的病情,不适合吃咖喱饭,辰良只能根据医院提供的营养谱,熬了一碗汤送去。
喝到美味的汤,陈老先生顿时双眼放光,嘴里发出激动的喘气声,他感觉自己活了过来,生命之气在体内流转。
陈老先生病情好转,陈厉克也不甘示弱,坚强地挺下去。
父子俩靠着要比对方晚走一步的理由坚持了一天又一天,但他们的生命之火终有熄灭之时。
九月的秋风捎来萧索的气息,他们的生命线亮起了红灯。
同一天,几乎同一时刻,父子俩病情告急,因为这一天,辰瑞完全接手久华产业,陈老先生吃上了人生最后一顿咖喱饭,心里再无牵挂。
撑那么多天,已经是极限了。后事已交代清楚,也不必怕对方算计,该安心地上路了。
辰瑞跑去见陈厉克最后一面,辰良在ICU外,焦急地走来走去,黄医生和律师进去探望了,很久以后,他们步履蹒跚地出来说,陈老先生已经失去意识了,现在全靠心脏起搏器维持最后一点呼吸。
“去看看他吧。”黄医生哭红了眼,将防护服递给辰良,“最后一面了。”
辰良的血液霎时凝固。虽然早知结局,但真正经历时心情还是很沉重。
邱瀚宇陪他进去了。
冰冷的起搏器贴在陈老先生胸口,规律地起搏,陈老先生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憔悴得几乎变成了另一个人。
辰良沉痛地望着心电图上微弱的数值,靠在邱瀚宇怀里,一句话也没有说。
“请问您是他的家人吗?”护士过来询问辰良。
辰良眼睛红了,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护士带他到隔间里,很遗憾地告诉他:“病人的情况您也看到了,如果心跳没有恢复,我们将考虑放弃抢救。所以请问一下家属的意见。”
辰良抬头望着天花板,无声地点了点头。
邱瀚宇搂紧了他,对医生说:“他意思是同意。”
辰良不能说话,如果一说话可能就会情绪失控了。辰良那么多年都没有亲人,好不容易有一位让他挂念的亲人,最后却是这样悲剧结尾,辰良哪里承受得了。
护士带他们去见了最后一面,辰良崩溃了。
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握住了陈老先生的手,沉痛地喊出了他藏在心底很久的称呼:“爷爷!”
那一刻,陈老先生竟然睁开了眼,回光返照。
他一点一点地扬起嘴角,目中含泪,露出了人生最后一个笑容,无声地用唇形说:“好孩子。”
然后他带着笑,闭上了眼。
心跳永远地停留在起搏器维持的数值上,医生确定抢救无效,取下了起搏器,沉痛地表示他们尽力了。
陈老先生的呼吸逐渐飘散,最后消失在风中。辰良痛苦地闭上眼,手心里的手还带着余温,但温度却一点一点地冰冷下去,他的心也一点一点地沉到深渊。
陈老先生走了,远在另一头的陈厉克,仿佛听到父亲的呼唤,也笑着闭上眼,停止了呼吸。
父子俩斗了一辈子,还斗不够,就是要走,也要一起到天堂里,继续他们的竞争。
办完父子俩的后事后,律师将陈老先生的遗嘱交给了辰良。
遗嘱内容很简单,也很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