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桥上进城的队伍里出来,转到另一条路上,这条路通往领主斯托克的领地。
由于加德拉是小城,这条路也不是交通要道,所以路上人不多。
路西菲尔回首,索多玛城的城墙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他们身后,两轮孱弱的太阳如两只蛋黄无力地垂在地平线上方,只等着坠落。
就在这时,前方昏暗的天空与地平线的相交之处,焦土般的大地上,一片古城的废墟显出它的残败轮廓。
目光被荒废的古城吸引,路西菲尔的心也忽然荒芜了起来。这是战场的遗迹。
“那就是古索多玛城的废墟。”撒旦叶见路西菲尔一直盯着古索多玛的方向看,便行到他旁边解释道:“和天界的耶路撒冷一样,它曾是魔界最大最辉煌的城市,是一代一代的魔族建造的。不过早在光暗战争时,就被你们天使军毁灭了。”
撒旦叶娓娓地说着,不带任何浓烈的情绪,语气没半点波澜:“这段历史你们应该很清楚,说起来,这应该是天界的骄傲,毕竟光暗之战,天使是绝对胜利的一方。”
路西菲尔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他不知为什么眼前的魔族竟能如此淡然地面对这一片废墟,但至少在面对这一片他亲手毁灭的城市时,他自己竟有一丝伤感。
“怎么了?路西法。”见路西菲尔若有所思,撒旦叶关切地询问。在面对废墟时,天使们总是或多或少地流露出傲慢的神色,可他不懂眼前的这一个为什么看上去沉静得有些凄凉。
“恨么?”路西菲尔突然问。
“啊?恨什么?”
“恨毁灭了这座城市的天使军么?”路西菲尔转过脸望着他。荒原上的风长驱直入,吹得他的兜帽簌簌作响,扬起身后的披风,带着浓浓的惆怅意味。
撒旦叶扫视这一片历史的余烬,洒脱一笑,随即肃然道:“我谁也不恨。因为单纯的恨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用憎恨来掩饰自身的不思进取更是懦弱的表现。我只是想保护我所能保护的,尽力做我能做的,带着这段历史向未来看去。虽然神摒弃我们,可我们因此获得了自由,没有天使那么多规矩与约束,我们是自己的主人。不过,这仅是我的个人看法。”撒旦叶想起祭司团的长老们,那些家伙明着对天使比较客气,暗地里都是坚决的主战派,骨子里面恨透神和天使了。
“呵,如果你是魔王,一定不会像自己所说的那般荒淫无道,至少你也有自己的想法。”
“多谢你的肯定。”撒旦叶似笑非笑地说。
自由。路西菲尔想起与神相遇的那一刻。从那一刻起他的自由便被束缚了,他愿为他做任何事,自愿被束缚的其实不正是自己么?
风中送来一阵萧索的琴声,游转凄凉,若有若无,打断了路西菲尔的思绪,伴着古城的废墟,应了此时此景,自然有了哀伤的味道。
路西菲尔仔细地听着,却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听到琴声了吗?”路西菲尔问身边的撒旦叶。
魔族似乎也在听着,淡淡地道:“听到了。”
这竖琴声与路西菲尔此时的心境不谋而合,竟唤起了他的好奇心。
路西菲尔捕捉着风中的每个音符,像一头草原上嗅辨着气味的鹿。他裹紧被风吹开的披风,带着骑兽寻觅而去。
撒旦叶捕捉着他的每一丝动作,想要参透他的思绪。
慢慢地接近琴声的源头,路西菲尔能听出弹奏者的技巧算不上很精湛,但此刻,他弹奏的曲子却有感而发,情感真挚。
就在他们为琴声陶醉之时,忽然琴音嘎然而止。
路西菲尔和撒旦叶不约而同地相互对望。
“感兴趣?”撒旦叶提议:“不如我们走近些看看?”
路西菲尔不知他怎么会知道此刻自己的想法,不解地看他一眼才道:“好啊。”
顺着琴音消失的方向,二人沿着废墟转了个角度,便远远地看到了那个坐在古城断壁残垣前一根打横石柱上的少年。他紫眸、尖耳,衣着素朴,戴着一长串拖沓的银质手环,捧着一架非常精美的木制里拉琴。
六个魔族围在他身边,却完全不像他的听众,只看背影也能感到那股浓烈的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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