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老被惊了觉,披着衣服起来问:“你大清早干吗来了?天还没亮呢。”
“我看看咱们库房有没有木料。”他扫视了几遍,发现没什么好料,“爷爷,我要去料厂挑块儿木头,先拿店里的钱用,之后再还上。”
聂老还没来得及问缘由,孙子就跑了。
天渐渐亮了,一云胡同里也热闹起来,尹千阳四仰八叉地在床上酣睡,要不是闻见饭香压根儿都醒不了。
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他裹上羽绒服就往隔壁跑,要确认昨天发生的都不是梦。
聂颖宇刷着牙说:“我哥天没亮就去店里了,他说要做个盒子装你送的奖牌,昨晚画图都熬到了半夜。”
尹千阳面上带喜,喜中又有些心疼,回家洗漱换衣服,不到十分钟就折腾好出了门。到了古玩一条街,他看了眼耳记外面摆的绿植,那些枝条和叶子快枯了,但在他眼里跟开着花似的。
“爷爷,我来了。”尹千阳拎着早点进去,还帮聂老熬了锅小米粥,边熬边说,“爷爷,那什么,以后您就是我亲爷爷。”
聂老稀罕道:“你是不是闯祸了不敢回家啊?想让我跟你爸妈求情?”
“哪跟哪啊,我以后不闯祸了,闯祸没意思。”尹千阳把三碗粥盛好,喜滋滋地说,“您是小山的爷爷,那就等于是我的爷爷,我爸妈,就等于是小山的爸妈,没毛病!”
聂老忍不住乐道:“我看你像有毛病的,怎么一个劲套近乎。”
店里有动静,聂维山抱着几块木料回来了,他经过厨房时看见尹千阳拿着汤勺守着汤锅,聂老坐在餐桌旁拾小酱瓜,不禁放慢了脚步。
尹千阳克制着眼神说:“你赶紧放下吃饭啊,愣着干什么。”
粥底一股糊味儿,但聂维山喝了好几碗,饭毕聂老在门厅看店,他们俩在工作间干活儿。尹千阳搬着小凳坐在机器旁边,问:“还要切吗?”
“嗯,我画好线就开机器,你坐远点儿,不然飞一身木屑。”聂维山先大概锯出个样儿,然后开了机器,轰隆声充斥在工作间内,尹千阳捂着耳朵躲到了他身后。
木料被切成几个小块儿,聂维山转移到工作台上。尹千阳又搬椅子紧守在旁边,唠叨道:“小宇说你昨晚忙活到半夜,要不睡会儿再弄吧?”
“弄完再睡,你陪我说着话就不困了。”聂维山看了看设计图,然后上刻刀开始雕。尹千阳早忘了说话,他盯着锋利的刀尖在木头上跳舞,或深或浅的痕迹都像计算好一样,充满了美感。
他觉得聂维山怎么那么帅啊。
盘踞在左上角的叶子已经雕好,聂维山换了最小号的刀,刀身用报纸和胶布裹着,感觉很有年头了,他怕尹千阳无聊,讲解道:“先把这些叶子大概的形雕出来,然后雕纹路细化,再修整体的层次,不难。”
尹千阳摸着图纸问:“为什么设计成叶子的图案?”
“因为代表了石榴树和枣树,右下角其实还应该有几颗枣和石榴,我没画。”聂维山把木屑吹去,“枣和石榴雕出来可以用朱漆点一下,那样更漂亮。”
尹千阳支着下巴看,看来来去去的刀尖,看逐渐堆积的木屑,更看聂维山微皱的眉和保持认真状态的侧脸。
“别发痴了,把铅笔给我削细点儿。”
“噢。”他被抓了现行,削笔时不住脸红,削完恭敬地递上。聂维山接过后在另一块薄木板上写了个繁体的“阳”字,说:“勉强算楷体吧,凑合点儿。”
他雕石刻玉不在话下,但镂字是头一回,第一刀研究半天终于下了手,方寸毫厘间都小心拿捏着力度和技巧。
谁成想一刀还没坚持到结束,耳边鬓角处却忽然一热。
尹千阳已经忍耐到极限了,他就是个不分场合、不知分寸的毛头小伙,喜欢的人在眼前刻他的名字,他要还能按捺得住就不是人了!
轻轻亲着对方的鬓角,然后像小鸡啄米似的又亲到了对方的颧骨,他自以为够轻够温柔,直到瞥见聂维山不停抖动的睫毛,才觉得自己貌似热情过了头。
“我这不是情难自禁么,你多担待点儿。”尹千阳抬手给聂维山擦擦脸,然后打算低头装傻,目光刚垂下就看见了工作台毡布上的点点血迹。
“我操!你怎么了!”
聂维山淡定地用纸巾裹住还在流血的手指,说:“我不擅长镂字,本来就没底,你亲我第一口的时候我就把手给划了。”
尹千阳怒道:“那你不会赶紧包起来啊!都流多少血了!”
聂维山平静地说:“你他妈在亲我,我压根儿就不想动弹。”
“阳”字费尽千辛万苦才刻好,尹千阳后来一直老老实实地待着,只偶尔打打下手。聂维山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大致完活儿后终于觉出困意来。
还是那间小卧室,不过现在有暖气了,不用再盖两床被子。尹千阳把自己的被子蹬开,滚到对方身边,说:“快递到了,掀被子接收一下呗。”
聂维山没反应,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尹千阳自己钻进去,然后凑到了对方耳边,小声说:“其实那晚你嘬我后脖子,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