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玄商稳了稳身姿,拼命压制心中的惊涛骇浪。看看前面窈窕的身影,又扭转头看看身后参天入云的天地树,心中很有些不是滋味。好半天才幽幽问道:“许久不见,堂嫂怎的跑到树上待着去了?”
“你可知,你一消失就是叁拾年,可把昆仑山把我堂兄找苦了!你是不知道,堂兄他……哎,他要是知道你回来了,定然是……”
容佩玖“哼”了声,接道,“定然是十分为难的。”
也是,自家堂兄正在大张旗鼓地准备迎娶新人,二度小登科,或许他早已不再将她这个旧人放在心上。何况,死去多年的亡妻突然诈尸,哦不,诈魂,换了世间哪个男子,都不啻于一场噩梦,确实是挺瘆人的……
褚玄商心下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把前面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堂嫂到底是如何跑到树上去的?”
恰此时,一丝清风吹过,容佩玖拢了拢鬓间被风吹起的碎发,茫然道,“我也记不得了。我在天地树上,起初是浑浑噩噩的,记不起自己是谁,为何自己的魂魄会进了这棵树内,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不久之前……”说到这里时,她转过头,神色古怪地乜了褚玄商一眼,“我感觉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话,不住地聒噪,让人烦乱不堪……”
褚玄商默默抹了一把汗,适才自己与容令怡那番争执确实有些聒噪。
“就在我准备封闭听感,清净耳根时,却听到了个似乎很熟悉的名字,于是继续往下听……便听到了‘褚清越,容舜华,大婚,容佩玖不配’……”
褚玄商叹了口气,正是容令怡说容佩玖不堪匹配自家堂兄,自己才与她争执了起来。
只听容佩玖继续说道:“我一时感觉心意难平,气血翻涌,神魂就这么复位了,前尘过往也一并记了起来。至于为何我的魂魄会被困在这树上,却是丝毫也记不得了。”
褚玄商又问道:“方才听堂嫂说有心愿未了,不知是何心愿?”
“那人曾说,要让我做这世间最张扬的新娘,”容佩玖声音平淡却又透出一丝落寞,“想来,他这番心意如今对着容舜华也是如此。所以,我想看看当年被我错过的那场婚礼,到底会张扬成什么样子”。
她此话一出,褚玄商的心顿时软成了棉絮,之前的抗拒再无半分,于是,他柔声问道:“大婚之礼在一个月后,所以堂嫂才许我一个月期限?”
“是。你放心,一个月之后,我自会回到天地树上,决不食言!”
褚玄商心下不忍,有些难过间,突然灵机一动,猛地拍了一下脑袋,“堂嫂既已清醒,为何还要回那天地树上去?何不趁此期间,想想如何重新恢复人身?”
容佩玖摇摇头,无奈道:“我魂魄离体,只怕肉身早已灰飞烟灭,谈何恢复人身。更何况……”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自古以来,东陆一切生灵莫不遵从于身死形灭的法则,死去之后,肉身也会消散,化为天地间的无数颗尘埃,魂魄长久离体,后果等同于死亡,肉身同样也会消散。没人能够凌驾于此法则之上,只有不死城主是个例外。
“我借用这具身体,只是想亲眼看一看这场盛事,顺便看看能不能记起自己是如何魂魄离体,如何成了这孤魂的。除此之外,不想其他。既然你说要跟在我身边,那便替我周旋一二,不叫人识破罢。”容佩玖顿了顿,加了句:“尤其,不要叫褚清越识破,免得大家难堪。”
褚玄商肃然道:“好,我帮你。”他有心打破这凝重的气氛,换了个嬉皮笑脸的神情道:“堂嫂既然上了容令怡的身,这幅清冷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可不行,不用说话便穿帮了。”
“她本来是什么样子的?”
“她呀,”褚玄商仔细想了想,道,“活泼可爱,开朗大方,还有些古灵精怪。”
容佩玖皱眉,“活泼可爱?”
“嗯。”
容佩玖的脸色变了变。
“比如堂嫂现在的神情,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容令怡脸上的。”
“那么,绝对会出现在她脸上的神情是什么样的?”
褚玄商想了想,用手将两个嘴角往上推了推,再将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微微向一侧倾斜,眼睛睁大之后再眨了眨,细声细气道:“就是这样的呀,堂嫂。”
容佩玖嘴角抽了抽,“你觉得我能做出这种姿态?!”
脑海中勾画出容佩玖做可爱状的样子,褚玄商不禁打了个冷战,赶紧甩了甩头,“不能……”
“且走一步看一步……”容佩玖眯了眯眼,“你见机行事,替我遮掩。”
褚玄商赶紧点头,还是这样靠谱!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我容家禁地!”突然,一声呵斥传来,一群紫袍飘飘的容家高阶禅修弟子满脸怒气地闪现在二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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