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有喜,沈言之一切罪名皆可恕,殊易口谕亲旨,此事容后再议。
白绫被撤下,地上的碎瓷片也很快被打扫干净,沈言之手中的匕首早被元宝夺去,不知扔到了哪里,谢全带着的一帮人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走了,但全宫上下依旧处于不安之中,余忧未定。
屋里重新点上了蜡,元宝倒了杯热腾腾的茶递给沈言之,小声劝道,“公子,喝杯茶安安神吧,皇上的旨意都下来了,就是没事了”
沈言之不置可否,接过茶杯抿了一口,问道,“春儿呢?”,元宝道,“姐姐她刚才太过激动,扑上去就要抢那鸩酒,被仆拦下打晕了,现在卧在屋里休息呢”
沈言之叹气,“好好照顾她,我也乏了,你先出去吧”
“公子……”,元宝欲言又止,实则担心沈言之,他推开门的那一刻,刀光映在他的脸上,几乎吓疯了,不敢想象若他晚来一步,或者皇后今晚没有无缘无故地头疼唤御医,结果会是如何。
不过所幸一切尘埃落定,即便活罪难逃,这死罪是真真切切免了的。
沈言之看透元宝的心思,淡然道,“既没事了,我也不会做那等傻事,你退下吧,我想静一静”
元宝这才离去,吩咐门外的宫女注意屋内的状况,转身去探望春儿。
沈言之站起身挪坐到榻上,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到最后也只能安慰自己一句久善积德,上天待他不薄罢了。
那幅枫林图又被他仔细收好,夜更深,悲凉更甚,月光斑驳树影,烛台上快要燃尽的烛火闪着幽怨的光,除却风声,静若无人。
桌上茶凉了,沈言之唤人来换,门口的那两个小宫女也立即推门而入,完全没有往日的懈怠,沈言之看着她们紧张的样子,想必着实是被吓坏了,倒不是因为自己,而是今晚的阵仗。
四更天刚过,打更的宫人拖着长长的音喊着“天下太平——”,屋外突然响起几句对话声,沈言之没管,却见一直守门的宫女推门而入,脚步极轻地走进屋,见他还没睡,顿时松了一口气。
“公子,谢公公派人来传,说皇上正往这儿来”
似乎早就预料到,沈言之连眼都没抬,淡淡道了声,“知道了,下去吧”
“公子?”,那宫女以为公子没听明白,往常这个时候公子不都该照照镜子立马跑出去迎的吗,于是又斗胆重复了一遍,“皇上往咱们这儿来了”
沈言之这才抬眼,有些不满,“我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宫女不敢得罪,道了声“是……”,便慌忙退下。
没过一会儿,窗外映出数道人影,“参见皇上”的声音此起彼伏,沈言之清楚地听到谢全的声音愈来愈近,“皇上您慢点,怎么关着门,不知皇上要来吗!”
“算了”,殊易抬手让谢全住嘴,走上台阶一手推开房门,一股冷风瞬间灌了进来,让榻上的沈言之忍不住地一哆嗦。
终还是下榻跪拜,漠然的一句“臣……拜见皇上……”带着几分明显的疏离,明黄色的衣摆映入眼帘,沈言之更多的是恐惧,和回应恐惧的颤抖。
经此一事,他总算明白什么叫帝王威严,也总算明白为什么世人常说伴君如伴虎,他不怕死,也不在乎这四年的一切,可他依旧有为人的尊严,但殊易偏偏要践踏他的自尊,将他死死地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在谢全来的那一刻他才知道,殊易是真的不在乎毁了他。
殊易没叫他起来,折过身坐下,沈言之只好继续跪在那儿,即便没抬头,他也依然能感受到无言的愤怒,源于他对君恩的藐视,对帝王的大不敬。
空气似乎凝结,两个人僵持着谁也没有打破沉默,直到沈言之跪得头昏脑胀,身子都微微颤抖时,坐在一旁喝茶的殊易才总算悠悠开口。
“朕记得,你最爱元曲《荐福碑》?”
沈言之瞬间打起了精神,轻声道了声“是……”
“第三折里张镐欲撞树而死,被范仲淹所救,范仲淹说了什么?”
这本子沈言之读过许多遍,倒不是因为喜欢,只是读过后感叹一句无巧不成书,又觉人生没有那么多的巧合,顿感新奇,便无聊时总想翻看一遍,翻看得多了,里面的一字一句也可背出,殊易问的这句,他自然也知道。
“……蝼蚁尚且贪生,为人何不惜命”
殊易听罢站起了身走进内屋,沈言之还跪着,不知是否该跟上去,只见殊易坐到床上,冷声朝他发令, “你过来”
沈言之慌忙就要站起来,却被殊易怒斥一句,“朕让你起来了吗!”,又立即跪倒在地,疑惑地抬头,不知殊易是何意,但在看到他眼神的一刹那,瞬间了然于胸,今日,此时此刻,殊易是想教会他羞辱二字。
顺从的本能让他不自觉得挪动四肢,可尊严阻止他上前,撑在地上的双臂不断地打颤,他坐在这里一整个晚上,强迫自己去怨去恨,却始终怨不了恨不上。看,殊易还是需要他的,绞尽了脑汁也要想办法放自己一马,留他在身边,虽然方法极端了一些,但依旧是好心,是善意。
直到殊易走进屋子,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感觉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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