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之躺在床上, 准确地说是被殊易强行按在床上,屋内嘈杂,一会有人来把脉, 一会又来折腾他的眼睛。沈言之听到谢全在说话, 还有几个陌生的声音, 忙进忙出, 他试图起身,却又被殊易一手推回了床上,他很担心, 担心殊易真的会强行压他回去, 生不如死。
不知过了多久, 屋里渐渐静了下来,他听到铜盆中洗帕子的水声, 挤干净,温热的帕子一寸一寸和缓地擦拭,像对待一个将死的病人, 充满了同情和可怜的意味。
沈言之忽地抓住那只手, 抢过帕子挥手便不知扔到了哪里去,冷冷一句“我有手有脚!”,让床边的人一愣。
殊易微笑着,没有恼, “刚才大夫来过, 你去瞧过病?头后是什么时候伤的, 是那次围猎落马吗?当时怎么不找御医, 让王御医帮你看看,可能就好了”
“不关你事”,沈言之偏过了头。
“啊,对”,殊易讥讽道,“那时候某人正密谋着逃跑,哪里有空叫御医呢,是吧?”
沈言之脸一白,没说话。殊易伸手扳过了他的头,坐在床边俯下身,密密麻麻的吻蜻蜓点水般落在沈言之的额头……脸颊……眼中皆是柔和,他仗着的就是沈言之看不见。
看不见,才能将所有情绪都化作眼中温情,恨不得将身下人撕裂揉碎,永永远远地装进心里。
“承欢,跟朕回去吧……”,殊易的声音里甚至带了几分乞求,他抱着他,一字一句伴着暖风飘进沈言之的耳朵里,“跟朕回去,别再闹脾气了”
“……殊易”,沈言之无力地唤了一声,之后便是久久的沉默,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飘渺无影,
“我没有闹脾气……”
沈言之轻推开殊易,兀自起身,这回殊易没再拦他,看着他掀开被褥,看着他重新缚起绸带,缓缓站起来,朝殊易伸出手,殊易愣愣地看着他,不明其意,沈言之没听到他动的声音,一皱眉,“我的木杖!”
殊易立即跳起来,四处张望,不见木杖,又跑出去,才在院子里遥遥地看见木杖孤独地躺在地上,连忙捡了,递到沈言之手上,才见沈言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前迈步,留给他一个孤独的背影和决绝的声音。
沈言之说,“既然你不愿走,那好,我走”
破天荒地,殊易静静地看着沈言之一步一蹒跚地走出屋门,没有去追。不是不想追,只是知道他现在身无分文,全部身家都好好地藏在枕下,即便走也走不远,权当他去散散心,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
然而沈言之是确确实实想一走了之的,有一技之长他不怕吃不上饭,即便走到哪里都能靠香粉糊口,只是没想到殊易竟连拦都不拦他,任他走到了院门口。
沈言之愕然,正纳闷殊易那样又急又暴的性子怎么没来追,便忽想起——自己没带银子能走到哪里去?!
一咬牙,恨不得把木杖扔到地上踩个稀巴烂,可惜他离不开木杖,也不可能把木杖踩个稀巴烂,于是只能借殊易消个气,心里又将他骂了千百遍,方解半口气。一阵清风抚过,带着槐花香,沈言之孤零零地站在自己家门口,走也不是办法,回去又太丢脸,思前想后,沈言之只能默默叹一口气。
——算了,去东街赊账买个烧饼吃。
巷子里安安静静,几个老人家坐在树下唠家常,看到沈言之经过,便和他打声招呼,沈言之也笑着应答,听其中一个老太问他,“小沈身子可无恙了?”
“嗯?”,沈言之不明白。
那老太道,“我见昨日你家进进出出的,把全镇的大夫都请过去了,可不是你病了?”
“诶对对对,你家里来的那个是什么人物,我见还有小厮随从嘞,一看就是大人物!”,另一个老太随声附和,语气里充满了好奇。
沈言之一愣,不知该如何回复,只能干笑两声,敷衍道,“是我京里来的表兄,公事路过故来探望”
那两个老太又惊奇地说了些什么,沈言之不愿听也听不进去,敲着木杖复远去,百感交集。那人,除了会摆阵仗,还会做什么?
刚走出巷口,忽听一阵清悠马蹄和车轮声,愈来愈近,沈言之怕碍了马车赶路,身侧一旁,止步静候。
却不想那马车在自己身边停下,车夫“吁——”了一声,接着看了看沈言之,缓声道,“可是一品居前卖香粉的沈公子?”
听说那沈公子身段极妙,容貌极佳,一条白绸缚住双眼,想必江镇再找不出第二个这般的人,故车夫见到沈言之第一眼便认定他就是自家大人要找的,方有一问。
沈言之稍鞠躬,“正是在下,阁下是?”
车夫没回答沈言之,转头对锦帘内的人道,“大人,找到沈公子了”
车内人闻言睁眼,抬手掀开车窗,看到素衣披身的沈言之随风而立,心底无缘无故掀起一阵涟漪,定了定神,放下车窗轻声吩咐,“请沈公子上车说话”
车夫应了声是,跳下马车走到沈公子身前,恭敬道,“沈公子,车内是双湖县的知县大人,特请公子上车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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