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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之的伤及时由随行御医医治, 也没有伤到筋骨, 所以敷了药疗养一段时日也就没事了, 只是腰上的伤磕得重一些,不宜骑马, 但碍着身份却只能在马上遭罪,回去的路上没少受苦。
而且似乎摔下马时也磕到了脑后, 肿起了一大块,当时没怎么感觉疼, 过了半个时辰便隐隐地疼了起来,御医诊脉时没诊出来什么, 但伤了头毕竟是大事,还需仔细观察才行。
到了宫门口, 立即有辇轿来接,还是谢全领头,亲自把沈言之送回了温德宫。在温德宫下轿,谢全恭敬俯身道,“公子好好休息,皇上说有空就来看您”
沈言之轻笑, “皇上政务繁忙, 我这点小伤还是不必劳烦皇上亲自探望了,宣室宫事忙,公公请回吧”
说完, 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屋, 谢全在沈言之转身的一刹那似乎看到了他眼神中闪过的一丝冰冷,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都说承欢公子刻薄得很,但在皇上面前一向温润如玉恬淡适人,对于他也算是爱屋及乌,可方才……
谢全不明其意,就算想在殊易前禀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元宝在旁侍立,见沈言之面色不对,不敢轻易上前搭话,倒是春儿注意到沈言之的异常,赶紧拿了药箱来,抬手就要去卷沈言之的衣袖,慌忙道,“听说公子在猎场受伤了,伤得重不重,快让奴婢看看”
沈言之躲了一下,脸色冰冷,“不必了,小伤而已”
“让奴婢看看吧,公子的脸苍白得很,可是还有哪里受伤了?”
“我说没事!”
这时春儿才觉出自家公子的不对劲来,瞧了眼元宝,看到他朝自己使着眼色摇摇头,只好拿了药箱准备出去,刚走到门口,又忽听沈言之唤她,“春儿,你的家人呢?”
春儿道,“家中父母健在,有一个姐姐,两个弟弟,从前家在江州,现在……已经有几年没联系了”
“为什么?”
这还是沈言之第一次问起她的身世,从前怕触及她伤心处,可如今他却好奇这宫里究竟还有多少有怎样的不幸,而他们又是怎么熬过这些不幸。
春儿停顿了一会,面露难色,却终是缓缓道,“当年两个弟弟出生,家里没钱,爹娘就打算从奴婢和姐姐中挑出一个送进宫做宫女,那时奴婢年纪小,只知要离开爹娘哇哇大哭,爹娘也哄着奴婢,许诺绝不将奴婢送进宫,但后来——”
“后来怎么?”
“后来,奴婢吃过晚饭便昏睡过去,等一觉醒来,就已经在进宫的马车上了……”
沈言之抬起眼,轻声问,“不怨?”
春儿笑着摇摇头,“怎会不怨,小时候真是恨死了,但等大些了也明白了爹娘的无奈,家中姐姐要出嫁,弟弟要上学,都需要银子,每次奴婢寄银子回家时想起爹娘的笑脸总是开心的,可是……进宫这些年,他们却从未来看过奴婢,奴婢寄去的家书中句句思念,他们寄还的家书却行行提钱。
那时奴婢明白自己并不是不可替代的,只要给他们银子,那个人是不是奴婢都无所谓,或许即便是死了,他们也只会惋惜少了一笔银子吧”
听到这,沈言之忍不住去看春儿的表情,意料之中的平淡无奇,父母的狠心抛弃他不怨,在宫中默默受苦她不怨,却因爹娘的冷漠寒了心,失望到彻底便是决绝,所有的伤害从此如过眼云烟。
“出去吧”,沈言之叹了口气,“今天我谁也不见”
“是,公子好好休息”,春儿退了出去,合上了门。
外面艳阳高照,但其实并不暖和,秋风如刀割一样吹在身上,高挂的太阳就像他在宫中的光景,都是表象而已。所谓荣宠,也不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脑海中一遍遍地回忆起殊易饱含着急关心的神情,二者择其一,他和春儿都是最后被抛弃的那一个。
四年来的近身陪伴,不如他对他的一眼倾心。
所幸,他已经决定了离开。他一直在找借口留在这里,从前是想看着皇后诞下皇长子,后来是想看着殊易能真正得到他想要的宁卿如,直至现在,他终于没有留下的理由了,其实他于殊易也不是不可替代的,不过是他一直自欺欺人。
可这四年以来他从来没有怨过,殊易对他的折辱也好蔑视也好他不怨,却怨他的喜新厌旧,怨他的无情,怨他的见死不救。
环顾四周,这间屋子里的点点滴滴,都和殊易有关。
里屋的屏风上,是他一时兴起勾勒的黄昏图,还记得那时他刚进宫不久,对于周边的一切都倍感新奇,既恐慌又期待,刚懂得什么叫荣华富贵,什么是荣宠至上。殊易带他登上城墙,指给他这片大好河山,夕阳西下,红光万里,那是印在他脑海里一直都消散不去的景象。
书案上是殊易最喜欢的徽墨宣纸,香炉旁是殊易最爱的“南朝一梦”,就连瓷器上也是殊易欣赏的兰花图样,沈言之倏然站起身子,试图在这里找到一些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摔了徽墨,摔了香炉,就连满屋的瓷器也举起来狠狠砸了个干净,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殊易的,都是殊易给他的。
讽刺,可笑。
外面的宫人听到屋里的动静,在门外轻唤了声公子,可连一句“有什么事吗”都没问出口,就听到里面一声暴怒传来,“都给我滚远点儿!”
吓了一跳,元宝见状赶紧跑上来怒声斥道,“公子不是说不许打扰吗,都离远点,别扰了公子休息!”
周围又寂静下来,沈言之从天亮受到天黑,再守到蜡烛换了一根又一根。
他想要一个答案,即便等待他的是死亡,即便放弃出宫,他也想要一个答案,给他这四年一个交代。
不知何时,门悄悄被打开,沈言之从臂弯中抬起头,因他在床上,又缩进角落,看不清来人。但冷冽的秋风灌进来,瞬间钻满了整个屋子,带着他熟悉的气息,帝王威严,即便他们二人有数步之远,沈言之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是谁。
殊易进门第一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地上皆是瓷片,碎渣更到处都是,一片狼藉,走近了,看到床上缩着的小小的人影,抬起头时,面色苍白如纸。
沈言之看清楚了殊易,突然勾起一个惨淡的笑容,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屋里乱,皇上莫见怪”
殊易皱起了眉头,一言未发,看着沈言之光着脚踩在地上的碎瓷片上,顿时鲜血淋漓,可他一点痛都感觉不到似的,站在那,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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