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还未开口,帐外的士兵便又朗声报了一声。
“大哥回来了?”妃暝眼中蓦然迸射出一阵欣喜,忙地起床着衣。
风雪碌碌,飘摇地落下白霜,沾染在行人身上。
下了一夜的雪,积得并不深,被前行的队伍踩压,瞬间便贴着地面,紧致地犹如一层薄薄的冰。
妃暝和妃九黎骑马领着亲兵到得燕京城外的时候,妃書郦已经领着五千的兵马停驻在燕京城外了。
浩瀚飘扬的燕军大旗随风摆动,极是耀眼。
妃暝一眼便瞧见了前方马背上一身银衣冰甲,身形魁梧的妃書郦,十年未见,他原本文质彬彬的大哥,如今像座大山一样,气势凛冽,沧桑霸气。
“太子殿下,臣奉命回京,还请打开城门。”妃書郦握着缰绳,拱手对着城墙上的妃苍玚说道。
“奉命?”妃苍玚背着手,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睥睨地看着城下,一望无际的银白,已俱被妃書郦的将士兵踏平,景象极是萧瑟。
妃苍玚心中极是愤愦,咬得牙根疼,却也无可奈何。
他没有想到,那个老头儿临终了,还要算计他一回,他虽然得到皇帝身上的虎符,可大军都还在千里之外的临平,与封国大战的那一役,皇帝暗中将他招的兵马全打散,编到了燕国的帝军之中,派往临平后,全都交给了都玉隆,镇守在那里,且无诏不得回京。
他如今手上的虎符,最多只可以调遣燕京城中的兵马而已,要对付妃暝在燕京之外的兵马还行,可是要对付妃書郦,那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妃苍玚背在身后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指甲几乎将掌心刺破。
“大哥……如今父皇病危,您却要带着大军入城,只怕是不妥吧。”妃苍玚白皙的面上有些苍白,直直地站在城墙之上,面上虽带着微笑,妃暝和妃九黎却都能看得出,他有多心虚。
“太子教训的是,臣立刻便令大军后退三里,就地扎营。”妃書郦却并不生气,只是淡淡地笑着说道。
只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着实噎了妃苍玚一下。
妃書郦下令大军后退三里,是在告诉他,大军不会进城,可是后面那句就地扎营,却又是赤裸裸的威胁,他在告诉他,一旦他一声令下,这城外的大军随时可以铁蹄飞扬,将他拿下。
妃苍玚愤恨的抿紧了唇,心里在迟疑着,要不要放他们入城,蓦然便听见从皇城中传来清脆的钟鸣之声。
悠长的鸣声,犹如倾天的白雪,悠然而深邃,飘摇在燕京之中的每个角落,自然也落进了几人的耳中。
妃暝和妃九黎几乎是同一时间变了脸,心中如坠冰窖,苍凉而悲伤。
“太子……还不打开城门……”妃暝终于再沉不住气,面色阴沉地上前。
这是皇帝驾崩的传音,是在告诉燕国的百姓,他们的帝王,已经去了。
太子自然也听见了这个声音,原本绷紧的心,不禁喜上心头,立刻便转身向皇城之中奔去,同时下令打开城门。
黑沉的帝王寝殿,浓浓地弥漫着药香,几乎盈满了皇宫中的每个角落。
妃暝和妃書郦、妃九黎见到承武帝的时候,太子已经跪在皇帝的床前哭了有一阵了,旁边的嫔妃也莫不是哭成一片,屋外跪着群臣,垂着头,手臂上挂着白布,莫不是一副伤心的样子。
“父皇……”妃暝没有想到承武帝竟然真的死了,他直到如今都不肯相信,直到他亲眼看到承武帝灰白的面色和没有气息的模样。
“父皇,儿臣不孝,未能见到父皇最后一面。”妃書郦重重地跪在承武帝面前,坚硬的面容此时也禁不住落下泪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妃暝此时脑中一片空白,他说不清此时心中是什么滋味,只是想起许多的往事来,想起他和母后终年都是冷漠的样子,他却总是悄悄地命他去陪母后,想起他亲手下令斩掉妃颜,可是妃颜如今却还活着,想起他恨他,他却装作不知的样子,想起他总说他没有子嗣,皱着眉头为他操心。
暗沉的屋中,有人来,有人走,妃暝却始终默默地跪着,不曾一动。
他如今也理不清对这个人是爱是恨了,他曾渴望他的亲近,也曾躲着他,曾由衷地尊敬他,也曾一夜之间,爱恨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