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在看着他,他如果这般没心没肺,不会快活的。
顾念晴的肉身原本便损耗不起,二次献祭后更是雪上加霜,他之后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叶长笺不知唐若依何时离开,唐将离为照顾他,从书房里搬了一大摞卷宗放在竹桌上,执着朱砂笔批阅。
“唐将离,我想出去透透气。”
睡饱后精神好得能打死一头老虎的叶长笺如是说道。
“不行。”
忙着批阅卷宗的唐将离头也不抬地说道。
“唐将离,我已经好多了,我觉得再过几天,我的骨头也快长好了呢。”
叶长笺挥了挥他断掉的手臂。
唐将离道:“你元气大伤,须多加休息。”
叶长笺得意洋洋道:“我知道你会心软,所以先斩后奏,等我画完符咒,你不刺我,也有人送我一剑,我知晓你不会让他们害我。唐将离,我相信你,所以不会有事的。”
唐将离放下朱砂笔,偏头看他,静默半晌,道:“别再让我把剑指着你。”
叶长笺道:“我只要去死人堆里溜一圈,马上就活蹦乱跳,生龙活虎啦。”
唐将离问:“你不能修仙道吗。”
叶长笺单手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满不在乎,“回不了头啦。唐将离,我已经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有些人,世间的礼法教条容不下他们,又走投无路,无处可去,只能选择去风铃夜渡。”
“只要初心不负……”
他滔滔不绝地说到这,却又突然闭嘴不语。
良久,他问:“唐将离,你修道的初心是什么?”
唐将离道:“愿我手中之剑指。”
叶长笺接口道:“得三界河清海晏是不是。”
唐将离望着他,道:“得护你周全。”
叶长笺哂然一笑,“就你那小身板,能扛住诛仙剑阵吗?”
唐将离又执起了朱砂笔批阅,只淡淡道:“无论发生何事,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陪着你。”
叶长笺随口道:“要是我死了呢。”
唐将离毫不犹豫道:“一起。”
这两个字说得异常斩钉截铁。
叶长笺却收敛了笑容。
魔神一旦临世,随之而来的便是无休无止的杀戮。
他有义务保护身处唐门的燕无虞,也愿意保护唐将离,唐秋期。而唐涵宇是唐将离唯一的表弟,唐门嫡系最后一脉,或许有朝一日,他与唐将离归隐田园,唐门的责任会被交托于唐涵宇。是以他不后悔二次献祭。而唐将离又是怀着怎样的感情刺他一剑?
叶长笺轻声问:“倘若献祭之时,我也魂飞魄散了呢。”
唐将离平静道:“下一剑便斩向我自己。”
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唐门祖训,从一而终,生死相随。
叶长笺感慨道:“唐将离,我真想好好见识你们那成仙的祖宗到底是个什么鸟玩意,定下这么操蛋的祖训。”
他忽然坐起来,笑吟吟道,“唐将离,我想修仙了,你让我看看你们家的修仙古籍呗。”
唐将离放下朱砂笔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藏书阁离这很远,我去拿书,你在这等我,切勿离开。”
叶长笺等了半晌,确定他不会再次折返,一个鲤鱼打挺跃将起来,匆匆穿上鞋袜就往外奔去。
待得行近澄湖边,便听到嘈杂的争执声传来。
“你刚刚在练什么剑法?”
“没什么。唐涵宇,你大病未愈,需要多休息。”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你刚刚练的不是散魄剑。”
“我自己随便舞着玩的,行了吧。”
噗通——
重物落水的声音。
叶长笺心下一跳,急急忙忙往前跃了几步,只见唐秋期随意地翻了一个白眼,从水里游到岸边。
他连忙闪到一棵参天古木后头,听两人继续对话。
岸边的唐涵宇气得浑身颤抖。
唐秋期爬到岸上,站了起来,拧着衣服上的水,随口说道:“唐涵宇,澄湖这么浅淹不死我,你不如一剑杀了我比较快。莲翘这么厉害,我也躲不过去。我不知你究竟在意什么,我从来都未想过与你争些什么,也未想过在唐门争些什么。我会努力修炼,守卫唐门,当然,我也会保护你。”
唐涵宇怒不可遏道:“谁要你假好心,谁要你保护我?”
唐秋期淡淡地晃他一眼,“我是保护唐门的人,又不是只保护你。”
他说着拾起地上的桃木剑,径自绕过唐涵宇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