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还是贬。
温庭容在纸上写了“平心静气”,让李心欢去临摹。
初临时,李心欢总不得其形,很难把隶书的影子去掉,字体整体看起来还是扁平,追求上下对称,而非左右对称,在“静”上面体现的尤其明显。
李心欢写了好几遍,才捏着毛笔朝温庭容看了一眼。温庭容只瞟了一眼纸上的字,没做声,李心欢鼓鼓嘴便又继续写起来,她知道自己写的还差远了。
约莫写了一个时辰,李心欢手酸的不行了,地上都是废纸,一片狼藉,她拿着湖笔揉了揉手腕。
温庭容抽出李心欢手中的笔,道:“去喝点水休息一下。”
碧梧在外面听差,听见声音忙进来倒水给李心欢。李心欢咕噜咕噜喝了好大一口,要不是舅舅提醒,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渴了。
连喝了两杯水,李心欢给温庭容也倒了一杯。
温庭容接了杯子喝了,不冷不热道:“今日练的够了,回去休息吧。”
李心欢盯着快用完的墨条,点点头道:“那笔就放在舅舅这里,明日我再来。”
“嗯”了一声,温庭容又继续开始快速地在纸上写东西,桌子的另一边也都是他的书稿,整整齐齐地码在旁边,规范整洁的台阁体十分悦目。
李心欢中午在一步堂吃过饭,躺在榻上消食,正想着送一块怎样的墨条给温庭容,哪晓得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醒来之后,李心欢一脸迷瞪样,揉揉眼睛,脑子里蹦出一件事——她要找一块好墨。
不过片刻,清醒过来李心欢就跑去自己的小库房里,对着册子一样样地查找,见了几块墨便一一摆放出来,有“龙凤呈祥”、“立鹤步云”、“黄山图”、“棉花图”,还有园柱形、人形、物形,都很小巧精致,比她掌心略大一点。
挑挑拣拣,李心欢兀自摇摇头,这些墨好则好看,没有开裂、变形、残缺等瑕疵,彩绘也均匀有光彩,但女气了些,她轻弹墨锭听其声,又觉着不够清脆,便不太中意,觉得送不出手。
李心欢放下墨条,让梅渚把东西归置好,门锁起来,一眨眼功夫就从库房里跑出去了。
到了朱素素和李拂念共用的内书房里,李心欢见父亲不在,母亲正捧着一本游记在读,一脑子鬼主意地凑过去,磨磨蹭蹭道:“母亲,在看书呢?”
朱素素放下手上的薄书,青葱十指冲女儿招了招,脸上露出一个酒窝,下午的暖阳透过窗棂撒在她玉白的脸上,显得无比温柔贤良,她道:“睡好了?”
李心欢鼓着嘴巴点点头,和朱素素挤在一块儿坐,含着稚气问:“母亲怎么晓得我在睡?”
“我才去瞧过你,想问问你那《千金方》看出个名堂没,见你睡了,便没吵着你。”走之前,她还轻轻地吻了女儿的脸颊。
李心欢往朱素素腿上坐,眼睛在紫檀平角条桌上扫了一眼,快速锁定在朱漆雕填描金花卉的锦匣上,里面嵌着一块还未用过的墨条,她道:“我就是心血来潮了瞧瞧,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朱素素替李心欢扯了扯衣领,柔声道:“天气转凉,夜里少蹬被子。”
李心欢点点头,盯着那块徽墨,目光渐渐移到朱素素脸上,抿了抿唇道:“母亲,我想写魏碑体。”因晓得朱素素最爱这种字体,若说要写这个,母亲肯定应允。
朱素素好奇地笑了,道:“你只爱隶书,今儿怎么转性儿了?”
李心欢勾着母亲的脖子,撒娇道:“女儿好学,什么都想学学嘛。”
朱素素握着李心欢藕节一样细嫩的手臂,浅笑道:“好,你想学就学,我这儿的字帖你自己挑几本拿回去吧,或是在我这里学也行,等你爹回来再把位置腾给他。”
李心欢迅速摇头道:“不必了,我不跟父亲抢位置,我去舅舅那处学,正好用他的砚台他的纸,嘻嘻,省了我的花销。”
朱素素露出一排贝齿,点了点女儿的玉脂鼻头,愉悦道:“你也太小气了些!”
李心欢继而道:“母亲,有佳墨者,犹如名将之有良马也。要写好魏碑体,我还缺一块墨条呢。”说着,头一转,眼睛就盯着朱素素书桌上敞开的匣子里的徽墨不动了。
朱素素恍然大悟,轻掐着李心欢肉肉的脸颊,微咬着牙笑道:“你个小滑头,在这儿等着我呢,这徽墨可是方于鲁大师所制的九玄三极墨,是前无古人的佳品——虽然难得,你若要便拿去吧。”
对待女儿,朱素素一向很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