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符我的心境,这幅画……就送给庭容吧。那孩子也该多看看这种画。”
朱素素低下头,露出一段弯曲白嫩的脖颈,心里正揣摩着朱芸的意思,是觉着她义弟太过沉闷寡言了吗?
朱芸看了朱素素一眼,继而笑道:“初见这画时,令我想起尚待字闺中的时候,如今都已是白发老妪,还是做你们小辈好。”
年纪大的人总爱回忆韶光,言语间颇有些伤感,朱素素不忍堂姑这般消极落寞,便声调婉娩开解道:“您羡慕我们年轻,焉知我们不羡慕您的睿智沉静,雍容大气。可见人总是不足的,有些人失去一样,自然会得了别人没有的另一样。还有些人就更可惜了,失了大好年华,却也到不了您这般境界。”
朱芸微笑,脸上的褶子叠在一起,但气度仍旧不凡,并非普通粗鄙老妇可以相比,她朗声道:“还是你最会逗我欢心了。”
一旦上了年纪心态就比不得当年,哪有不想重回年轻的老者,只是旧梦难温,倚仗旁人没有的身份涵养把姿态端起来,也算是知足圆满。
朱素素淡淡地笑着,脸上的酒窝凹在平滑的肌肤上,越发显得她温婉可人。
不一会儿,香薷从外面进来禀道:“老夫人,大夫人来了,急急忙忙的,许是有要事。”
朱芸疑惑了,吴美卿不是出去上香了吗?能有什么大事?
婆媳两个不约而同猜到了钱家的事情上,朱素素起身道:“那妾身先去了,改日再来叨扰母亲。”
朱芸抬手拦她道:“修洁你也不用避开了,就在这里坐着吧。汾儿她脾气直爽,容易意气用事,我身子尚好还可以协助她,以后终究是要你们妯娌两个相辅相成。”
老夫人这话的意思是,万一她在老太爷前面去了,李家未分家时,内宅大事须得两个人拿主意方不错。朱素素听了这话不免鼻头一酸,复又重新坐下去,敛了情绪。
朱芸吩咐香薷快去把大夫人请进来,便与朱素素一同静待。
吴美卿进来的时候头上的玲珑点翠草头虫已经倾斜不稳,忙行了礼,连茶也来不及喝,便对朱芸道:“母亲,今日我去镇国寺上香发现,原来的师太已经不在了。”
只这一句话,朱芸和朱素素两个都明白了其中道理。
吴美卿皱着眉问朱芸:“母亲,眼下我尚未听见别的风声。但难保钱家不会狗急跳墙,到时候连累朴一可怎么好?”
娶妇这种大事,一着不慎,儿子的后半辈子,还有孙子孙女的前途可就会毁了,吴美卿急得如同烧了眉毛。
朱芸却淡定道:“你不必着急,钱家多少还是忌惮咱们家,若非咱们透出点意思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吴美卿还是急,万一那师太心有不甘,四处散播,钱家逼急了或是误会此举是李家为之,难保不会往李家身上泼脏水,若事态严重,不仅李心质,还有李家的两个姑娘也许也会受到牵连。
只是婆母在上,又这般劝着,吴美卿实在不好发作。
朱素素抬眼看了一眼朱芸,知道婆母这是故意给她机会说话,方启唇对吴美卿道:“长嫂勿要先自乱阵脚,若钱家真做出这等卑鄙之事,等到放榜时候,替朴一开个堂会,宴请亲朋好友,再让大侄媳妇帮忙待客。李家夫人待儿媳好不好,小郎君守不守礼,模样俊不俊,众人自然晓得。”
吴美卿把话从脑子里过一遍,若这能在举人堂会上反击钱家,那小郎君真是风头无量。她觉得这主意十分可行,一颗心重新放回肚子里,松了眉头浅笑道:“我这个做娘的真是急糊涂了,亏得弟妹提醒,不然还想不到这一头。”
只不过……万一李心质没中举呢?吴美卿又了愁起来。
朱素素继续道:“我与老爷谈论过朴一举业的能力,今年南直隶增了几十个名额,出的题目也不十分刁钻,他只要和往常一样行文,长嫂便无需忧心。再者……不借中举的名头办堂会,也可以借别的名头,只是风头不如年少举人而已,却也能达到同样目的。”
虽对这个弟媳多有不喜,但吴美卿不得不承认,读书写字她实在不及朱素素,有弟媳这番评价,李心质又说他是正常发挥,吴美卿更加安心。而且一招不行还有后招,这下子真无什么可害怕的了。
眉间雾霾一扫而空,吴美卿心急如焚地进来,欢欢喜喜地出去。
朱芸笑赞朱素素:“做的很好,你有这份气度,我也放心了。”做任何事都该给留有后招,一计不行当有另一计谋之。
最后,朱素素带着朱芸特地送的那副《雪际停舟图》往幽篁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