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圈金螺钿镜前挑簪子,梅渚选了几支金簪她都不满意,云凤纹金簪、合菱玉缠丝曲簪都被重新收进了妆奁里。
峰雪道:“小姐不如戴菊花簪,再配四蝶穿花碧钿,好不好?”
李心欢思索一番道:“贴花钿可以,簪子就不戴菊花的了,就那支叶白玉钗,配一对翡翠圆耳珠吧。”菊花簪是祖母赏给姐妹两个的,她想李心巧今日应景肯定要带这支簪子,两人撞了反而不好,堂姐可能会不开心,反正花厅里都是同辈,既不在长辈跟前的,也不算不孝顺。
两个丫鬟酝过味儿来,立马动起来,一个替李心欢戴簪贴花钿,一个替她戴耳珠子。
因朱素素对妆粉口脂颇有了解,她知道有些东西重铅,对身体不好,她说李心欢年岁尚小,平日里不许用这些,至多只许涂涂口脂眉毛。
顺母亲之言,李心欢今日也没有画浓妆,只叫丫鬟加深了眉色,略抿了口脂,在眉心贴了个花钿便出门了。她一身轻薄柔滑的白底湘绸粉彩团花褙子,淡粉色的挑线裙,山眉水眼、唇红齿白,两个丫鬟看了都直呼漂亮。
李心欢对着牡丹缘嵌螺铜镜左右顾之,满意道:“走吧,去找舅舅。”
梅渚跟在她身后道:“爷肯定不会去的。”
温庭容不是李家正经的晚辈,虽然记在二房名下,但并没有在李家排行,下人们都只呼他“爷”,并不带行数。
主仆三人去了幽篁居,李心欢把丫鬟留在外面,自己跑进去喊温庭容,叫他一块儿去花厅玩。
意料之中,温庭容拒绝了,李心欢凑近他,撒娇道:“舅舅,去嘛去嘛,到时候要击鼓传花、划拳喝酒,可好玩了。”
在温庭容眼里,心字辈的大多还是幼稚小辈,他往年都不去,今年自然也不想去。只是一抬头就望见外甥女清润透彻的眸子,似乎面上还带了妆,他记得李心欢去年还是个九岁大的小女娃,天真不知事,如今一转眼已经有娉婷少女的初形了。
李心欢看见温庭容眼里有犹豫的神色,她靠近一步软声道:“舅舅……”
温庭容瞧她一眼,道好。
李心欢高兴地几乎要蹦起来,学着大人待客的模样,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舅甥两个一道去园子里的小花厅。
小花厅里已经聚了不少人,李心默夫妇和李心巧都到了,吴畏也在,穿着宽袖衣裳。
李心欢踏进花厅,李心巧忙来迎她,拉着她就想灌酒,一见到后面的温庭容,表情瞬间变了,收回目光,讪讪道:“心欢,你终于来了。”
李心巧果然带着菊花簪子,黛眉红唇,耀目的很。
李心欢扫了花厅一眼,道:“怎么二哥还没来?病还没好么?”
正说着,李心质就来了,他高声道:“竟不晓得妹妹这样挂念我,我这不来了嘛。”
姐妹两个齐齐转身,就看见李心质穿着白绸的直裰,大步跨了进来。
李心欢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了许多的李心质,道:“二哥,你瘦了。”
李心质一笑,道:“今日铁定都吃回来。”他的视线落在温庭容身上,随即又拉回来,继续跟兄弟姐妹说笑。
一家子围坐了一桌,一等丫鬟们坐在另一桌,二等丫鬟则在一边围着炉子温酒。席间几个人刻意忽视温庭容,尽量不去瞧他,省得生惧,破坏气氛。李心巧高声道:“人都到齐了,这会子能开席了。”
这话才说完,外面又走进来一个弱柳扶风的丽人,穿着月白色梅花褙子,绸缎罗裙,身段婀娜,只听她娇滴滴道:“侄女可是把我算漏了。”
众人闻声一愣,皆往门外看去——门口站着个楚楚双眼,下巴尖尖,十三四岁的姑娘——是李拂慈来了。
算起来,李拂慈和温庭容该是同辈人,按辈分本该坐在一处,只不过姑娘家的年纪大了,却是要避嫌的。
这下子难办了,花厅里的丫鬟没有一个敢动。
李拂慈目光从温庭容身上掠过,随即走到面朝门的位置,也就是温庭容身边,站着道:“久病不曾出来,难得中秋佳节,诸位总不会嫌我吧?”
李心质忙摆手笑道:“姑姑何出此言,侄儿们怎么会嫌您?盼您赏脸尚且来不及,姑姑请坐。”虚抬手,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拂慈性格敏感多愁,偏又是朱芸拿命换来的小女儿,从来都是放在心尖尖上宠,哪个小辈敢得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