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两个妹妹的东西,单手抱着,不忙着拆开,满脸笑意道:“这会子我院子里无甚好玩的,我大哥院子里的梧桐好看极了,若是你们不急着走,就去瞧瞧。”
李心欢想着黄澄澄的梧桐叶子,玩心大发,甜声道:“好呀,我们这就去。”
李心巧心想,也有好久没去过梧桐苑了,正好去看看大表哥,便和李心欢一道牵着手走了。
吴畏等人走了才打开礼物,姐妹两个送的都是一套文房四宝,倒是没什么新意。正好看见受伤的拇指,他又想起前日李心欢替他包扎的认真样子,觉着表妹的礼物已经很好了。
吴畏对镜理了理宝蓝色的曳撒,神采奕奕地去了前院。等他走到的时候,那边的姐妹两个也到了。
两个小娘子一来,丫鬟碧游忙去通禀,吴辉衣冠整齐地在后院明间里等她们。
姐妹两个牵着手进去之后,一下子就被中庭里的一颗大梧桐给吸引了,明黄的叶子落了一地,像撒满了黄金,踩上去还有微不可闻的细碎声。
碧游在前引路,笑着告诉两位姑娘道:“娘子们要是喜欢看梧桐,待会儿到后院去,后面的院子里种着一溜梧桐树,比这棵还高大,落在地上的叶子都没有扫去,堆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软和极了,就像在棉被上走了一遭。”
李心欢听了拍掌道好。李心欢问:“是大表哥不叫你们扫的?”
碧游点头道:“是,大少爷说有诗意,奴婢是不懂的,只不过听大少爷的吩咐总是没错的。”
姐妹两个到了明间,吴辉穿着茶白色绫地花绸斜领大袍袖坐在轮椅上等她们,头上簪着根玉簪,笑意融融。因不常出门,他脸庞白皙,衣服颜色又颇衬皮肤,显得人很秀逸文雅。
她们两个上了石阶进了隔扇给他行礼,吴辉搭在轮椅上双手交握在一起,修长的十指像一把青白的葱交错在一处。
明间正中间的墙上悬着一副山水图,图下面放着一张紫檀藤心的桌子,并两把配套的椅子。椅子两侧摆着两溜黄花梨如意云头纹交椅,旁边还有一张海青石琴桌,琴桌上没有琴。吴李两家,吴辉是唯一一个热衷弹琴的人。
李心欢眼尖,在明间屋里看见青玉缠枝莲纹瓶里,插着一枝似曾相识的已经枯萎了的桂花枝。
吴辉带着淡笑道:“许久不见你们姐妹,可是舍得来看我了,真是沾了畏哥儿的光。”
李心巧一脸羞窘,李心欢吐吐舌头。
吴辉道:“是要来我这里看梧桐的吧?”
两姐妹被点明目的,俱不好意地笑笑,吴辉也不与她们计较,转动轮椅,侧过身子,准备出去带路。李心欢就此看到大表哥的侧身,那条萎缩的没有右腿厉害的左腿,被衣裳遮住,只显出一条腿形来,看起来和正常人一般健康修长,他的整个侧面皎如玉树临风前,冰清玉润,竟半点不比吴畏差。
丫鬟蓬莱帮忙推着轮椅,梧桐苑里没有门槛,轮椅出行很方便,四人一道去了后面的院子。
梧桐苑后面的院子里种着一圈高大的梧桐树,地上果然一片斑驳,树叶子颜色或深或浅,明亮的光从顶上投下来,照在地面上花花搭搭的。院中间摆着一张海青石琴桌,桌上有一张七弦琴,大约是从前面明间移过来的。琴桌前配了一把椅子,旁边还有三个天然木流云槎供人坐。
吴辉热情地引着她们两个往前去,让蓬莱扶着他坐在琴前的椅子上,兴致勃勃地道:“我给你们弹一曲。”
姐妹两个均坐在木槎上,都拿两手托着下颌眼巴巴地等着吴辉弹奏。
手起落在弦上,琴弦拨动,旋律溜进人的耳朵,吴辉弹了一曲《渔樵问答》,曲调悠然自得,飘逸洒脱,音韵豪宕,“静简”二字贯穿其中,略有隐逸意味。
弹到末尾处,李心欢忽然听到曲中含有一丝丝的孤寂与苦闷,她微抬头,看见吴辉眸子近乎闭上,嘴角带着浅笑。
等到人走了,李拂慈捂着胸口咳嗽,把桌上的茶盅扫在地上,红染要去拾,她也不让,冲丫鬟撒气道:“谁叫你捡了?”
红染放下瓷片站起来,蓝绿比甲方才溅了水,深深浅浅的一片,她抹眼泪抽泣道:“姑娘这是何苦,对谁有气就对谁撒出来,生闷气做什么?一个病两个病没好,别又生出别的病来。”
眼圈一红,李拂慈哭道:“我冲谁发去?他们哪个把我放在眼里了?我虽是长辈,却只长他们几岁,要受他们轻慢不说,还要端着长辈的身份处处忍让。”
红染瞧主子把话说了出来,忙坐过去哄,拿腰间的帕子给李拂慈擦眼泪道:“您既是长辈,就该行长辈之事,应端架子时就不要失了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