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落地玻璃幽光浮动,装修优雅简练,但处处透着专业和大气。
齐斌心里一分的悔意,变成了十分。
慕则止挑着唇收了手机,微笑道:“怎么有空来见我?”
那抹影子和从前的嚣张自负太不一样了。
齐斌愣愣地看着慕则止,变了太多,他们从前的大哥,留着过耳的棕灰色直发,张狂肆意,随口能骂娘,绝对不会优雅安静地坐在这里,带着笑,却疏离而冰凉。
他想了想,搔着后脑勺艰难道:“当年背弃你的那事儿,其实我后来想了很久,我很后悔,对不住你,但是当时吧——”
“当时你们如果不带着那笔钱走,我们的心血回落到秦家的手底,付之一炬,我明白。”慕则止有条不紊地维持着他风度翩翩的笑,“我没有怪你们。”
他侧过脸,修长白皙的手指碰了碰一只马克杯,顾期走时留下的一杯浓郁的咖啡,揭开盖,正氤氲地结着水雾。
“大哥,”齐斌不放心,以前有什么慕则止全写在脸上,现在水静流深,他什么都看不破,“你真的没有怪我们?”
慕则止撇过眸光,浅啜着浓香四溢的咖啡,“所以,你只是来这里征得我的原谅?”
当然不止是这样,齐斌抿着唇不说话。
慕则止放下瓷杯走了下来,“当年的事,我现在已经不想提了,参与其中的人,我也不想再有任何瓜葛,那笔钱你们拿了就拿了,只是拿走之后,就别再想着我们之间的交情了,你应该知道,什么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慕则止的手在他肩头拍了一下,不轻不重,齐斌难堪地低着头,指甲陷入了肉里。
“我说我不怪你们,是因为那笔钱的确比当年的慕则止贵重太多。”慕则止推门开,走了出去,跟着女经理前来送客。
顾期站在旮旯里默默掏出了一根烟,被身后跟来的慕总抓了个正着,赶紧收回衣兜里,“办公室谢绝烟头,这我知道。”
保证得比谁都快。
慕则止失笑,双手扶上玻璃窗前的横栏,“要对付一个齐斌,还是很容易是不是?”
“那只是因为你不在乎了。”顾期坐到横栏上,靠着窗对他说,“但是迟几许,你却做不到。都是难兄难弟,我了解,你丫的就是一个闷骚男,跟自己过不去,但是又要命地喜欢她,所以放纵她把自己一次次逼到绝境。”
“你真懂我。”慕则止不可置否地笑了下。
……
迟几许竟然在自己房间里睡着了,直到外头有敲门声,她从睡梦之中醒转,这敲门声和刘女士的不太一样,频率急,声音大,没有一点礼貌。
她踩着棉拖,随意揉了一把长发,拉开门,只到自己腰那么高的迟远,宛如葡萄般圆润漆黑的眼珠紧紧地盯着她,咬牙切齿道:“迟栩栩,你赔我的乐高!”
“跟我有什么关系?”迟几许睡醒起来,还有点懵,莫名其妙被人一顿指摘,皱眉不愉地说道,“爸妈倒是真宠你,我小时候连个布娃娃都没有。”
但小孩儿不管那么多,只问她要东西,“妈妈说,就是你扔到外边的垃圾桶里的,阿姨收走了!”一边指责她,一边红了眼眶,迟远用手背揉了揉自己带着婴儿肥的高冷小脸,委屈地直掉泪。
“收走了那就再买一个!”迟几许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话有多刻薄,她只是打从私心里不喜欢这个小孩儿,“他们那么疼你,你要天上的星也给你摘来,区区一个乐高算得了什么。”
“迟栩栩!你嫉妒我!就是你!”
迟远要对她拳打脚踢,她不屑面对一双充满了莫名其妙恨意的眼睛,在迟远扑上来的时候,迅捷地让开了门,他一脚踩在光滑的地板上,溜倒在地。
“栩栩!”迟远才刚倒下,她又听到了迟父的低喝。
这一连串的巧合简直让她怀疑这是这家人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迟几许耸肩微笑,好了,算她今天命犯煞星,她走到窗边拿起背包,取了一沓纸币,蹲在迟远面前,和善地冲他笑,“拿去买你的乐高,姐姐走了哦!”
她站起身,“我看这里也没有我的地方了么,我记得小时候姑姑教过我,社会上的骗子很多,您看,真的挺多的对吧?”
迟父脸色微变,还好她有先见之明,衣服也没取出来,收拾了行李箱直接拉着走了,迟远将钱抱着,直到迟几许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头也没回,他抱着钱垫脚放到父亲手里。
“爸爸,钱。”
迟父露出一丝笑,摸着儿子的后脑勺循循善诱问道:“谁教你说那话的,你的玩具不是放在床底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