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刺得她紧皱眉头,沿着一路横七竖八摆放着的酒瓶探寻去。
酒香越来越深了。
她在一叠助眠灯黯淡的光影覆盖下发现了一个修长出姿的身影,慕则止侧躺在沙发上,棉被滑落在地,被泼出来的酒水染出了一朵浓艳馥郁的牡丹。
迟几许蹲在了他的身前,拿手指点了点他的右臂。
几乎没有戳动,只碰到坚硬如铜墙铁壁一般的肌肉。
慕则止是一个单凭颜值就足以令人心动的男人,清俊出尘,有种“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的东方美,而且绝对不是伪娘型的,没有人比迟几许更了解他身上的八块腹肌和手臂上坚实的肌肉。
“装睡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就在迟几许的嗤笑声之后,他缓慢地打开了眼帘,微携一丝迷离,大约是有些醉了,揉着额角慢慢地爬起身,将滑落在地的白棉被捞了起来。
他一点也不否认,不过——
“你可以当做,我根本不想看见你。”
迟几许的喉腔继续发出几个嗤笑的音节。
“怎么了,因为我强吻了一下,现在恼羞成怒了?”她的微笑里没有一点应该有的善意,“在我吻你的时候,你还是我老公。”
慕则止沉默了一下,嗓音更哑了,“现在不是了?”
“还是。”迟几许缓缓点头,“不过,我想终结这份关系了。”
他又是漫长一分钟没有说话。
墙壁上悬挂的钟,秒针的声音清晰地砸落在地。原来每一秒都需要这么坚忍。
他换上如释重负的口吻,幽深的眼安静地看着她,“迟几许,你知道吗,我们离婚吧,这五个字我颠来倒去练习了无数遍,讽刺的是,我还没学会怎么说,你已经先出了口。”
迟几许一向标榜自己有事好商量,她再度点头,“原来你也有这个想法,那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你说吧。”
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的,过程怎么样,谁先提出的,一点都不重要。
慕则止的眼很深,永远看不透那种幽暗的光芒,仿佛是两粒不经打磨的黑色琥珀。
她了解他全身上下每一处偏僻的角落,只有他的心,她一刻不曾窥探过。
即便要了解,也是徒劳无功。
“迟几许,我们离婚吧。”
“好。”她忽略掉他声音里的那一丝艰难,飞快地回答。
达成共识之后,腿麻的迟几许艰难站了起来,她看了眼手机信息,又有一笔新的工资到账了,看起来一切都朝着柳暗花明的方向在行进。
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打在檐砖窗台的雨声,细密地扎入心脏的每一寸。
迟几许见他脸色苍白,看到地上零散的一地酒瓶,以为他又犯了胃疼的老毛病,不过这个和她的关系已经不太大了,只是稍微提醒了一句。
“都要离婚了,有一些话我不得不说,虽然可能不太好听,但希望你能听着。”
慕则止的手指捂住了胃部,她以为他疼的是这里,就是这里罢。
“女人都是很现实的——七年前我的确看不起你,一个计算机系的穷学生,性格也很吊儿郎当,不过你能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这是你的本事。不得不承认,你实在比我想象之中的要优秀得多。
“在你今天的这个位置上,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她们都会对你趋之若鹜。恢复单身以后,你的身价一定会暴涨。”
他沉默地垂着眼睑听着,末了,淡淡地反问:“就这些?”
喉结那片光滑白皙的肌肤在昏暗的柔光里宛如透明,发出的声音很疲惫,就像睡眠被人打断了而又不得不和谁商量一些令人不悦的事。
迟几许“嗯”了一声,又补充了最后一句:“我不是为了和你离婚才和你结婚的。换言之,我并不需要你为离婚这件事付出任何一分财产上的代价。”
慕则止淡淡道:“那是你应得的。”
迟几许笑,“我又没为你付出过什么,难道婚内上过床,也要你付账?我这个人一向好商好量的。”
他的唇角压得弯了弯,“的确。”
他追求她的时候,她不喜欢他,也从来不会拒绝。
慕则止躺下来休息,靠着沙发陷入了沉睡,仿佛迟几许不曾来过。
这一夜小雨如酥,迟几许没有搬离,她换了个房间。这一夜睡得不太美满,但还算安稳。
清晨醒来时,慕则止还没有走。他安静地站在客厅一角,鬓间沾了几滴朝露,晦涩的天扯下淅沥的雨丝,招摇地在透明玻璃窗上滑落,半隐半现着一个挺拔如松的清影。
迟几许伸了个懒腰,问他:“离婚合同这种事还是你拟吧,我最近没什么时间。”
他动了动苍白的薄唇,只留下一个清寂的背影,“好。”
她从来没有拒绝过他,他也从来没有拒绝过她。可惜她的心始终不愿接受这样的磨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