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一早就给足够的银两让他们赶紧离开,陛下都开口了,再不能任着侯爷自己胡来了。
陈宝德跟在齐祯帝的身后,忍不住的想偷笑,还以为自家主子把这茬忘了,岂知记得牢着呢,什么阖府不宁坏了名声,不过是自家主子吃醋了不喜罢了。
齐祯帝前脚刚走,宋怀亦便过来看裴樾,进门见裴侯竟然睡的人事不省,他莫名的就笑了,原来侯爷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他伸手给裴樾掖了掖被角,坐在一边守岁。袁伯进来,便看见宋怀亦坐在塌边守着桌上的灯笼。
“怀亦,我去处理些事情,你在这看着侯爷,若是侯爷醒了,就给他喝些汤送到卧房去睡。”
宋怀亦点头,未敢出声惊扰裴樾酣睡。
裴樾醉酒后睡的迷迷糊糊的,恍惚间竟似回到了过去,江南风光,莺歌燕舞,还有小先生。他仍穿着一身青衣,乍一看便似个寒门学子一般,端坐在竹亭下。亭檐上的青铜风铃偶尔发出清脆的声音,悠远宁静。
“阿樾,过来,尝尝我今日烹的茶如何?”
他似是看见了自己,笑着向自己发出邀请。裴樾下意识地点点头,迈步走了过去,可是只走了两步,眼前的景象便换到了祁王府。深秋风雨夜,漆黑的夜晚,大雨仿佛是老天爷破了肚子一般死命地下。还是祁王府那个长长的回廊,他知道小先生在里面,可是这回廊就是走不完,越走越长。
忽地赵祯出现了,就走在自己的前面。
祁王府的回廊很长,一路都点着灯笼,廊外雨还哗哗地下着,赵祯一言不发冷着脸在前面走着,长靴踩得地下发出“噔噔”的声响。
“祁王爷,快到了吗?”裴樾听见他自己问道。
赵祯冷哼了一声道,“哪来那么多话,他教你的?”
裴樾不说话了,扭着头不看赵祯,“是他教的又怎么样!”
赵祯没有再搭他的话,裴樾跟在他身后半晌道,“多谢你救了他。”
“用不着你感谢。”赵祯道。
“他就剩我一个人了!”裴樾坚持道,“只有我能替他感谢你了。”
“是吗?”两人正好走至转角处,赵祯猛然回头盯着少年,单手把他困在廊下的柱子上,嘴里挤出一个一个的字,他冷冷喝道,“裴樾,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裴樾,不要在自作多情了!
裴樾猛地睁眼,竟是被赵祯这句话给喝醒了,他茫然抬头,揉了揉眼睛,真奇怪,竟在大年夜梦见了小先生故去的那日,想来是这几日想的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挣扎着起身,竟是宋怀亦俯身来扶他,裴樾顺着宋怀亦的力道坐了起来,问道,“陛下呢?”
“陛下先回宫去了。”
宋怀亦扶起裴樾,端坐在他的面前道。
裴樾揉了揉因醉酒而发痛的鬓角,睡眼朦胧地看向端坐在一边的宋怀亦,半晌歪头笑道,“怀亦,你真的很像他,就这样端坐着,也很像他。”
宋怀亦脸上一僵,声音有些颤抖,“侯爷。”
裴樾看了宋怀亦半晌,眼前人影虚虚实实,他苦笑了句,“真的很像,可是他已经去了五年了,坟头的枯草都该换了。”说着竟有些泪眼,“方才,我又梦见他了,他还请我喝茶呢。”
宋怀亦心头的嫉妒与酸楚一丝丝,一层层往心尖上冒,甚至要冲昏了他的理智,原来种种,竟只是因为一个死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