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似乎不太明白少年躺在地上是什么情形,眼中满是迷茫,只一味歪着头叫着“阿楚”二字。
“那罗……咳咳,扶我起来。”嗓子疼得连话都说不完整。虽然不清楚为何凌肃对自己露出那种表情,但刚才被卡住脖子的那一瞬间,他明显感受到了凌肃前所未有的杀意,浓郁到有如实质——他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那罗蹲下身,将顾楚扶起靠在自己胸前,愣愣地看着他。
“凌肃。”顾楚喘着气,尽力靠着那罗站稳身子,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正式的称呼叫他,“我用了什么把戏?”
“我当年刚入教便被你收为小厮,甚至没进你的院门便被你派去后山送信。我不知那信的内容是什么,但邱让在看完那信之后当场废我经脉,喂我毒|药,将我炼制为全身是毒的药人,若说与那封信、与你没什么关联我却不信。如今我虽顶着教主弟子、你师弟的身份,你我心里都一清二楚,我唯一的作用便是作为药物缓解教主的走火入魔之症!”
“今日我虽不知到底是谁主使,但现下无法动弹的是我,被掳的是我,被掐的还是我,甚至是昨晚,被你逼着成为靳家满门凶手的还是我!我只想问一句,我到底有何把戏可耍?!而对于始终防备于我的你来说,我又有什么需要你相信的?!”
“真是可笑!你什么时候相信过我?又怎么可能相信我!”
说到最后,顾楚竭力压制着自己想要尖叫的欲|望,胸口的愤懑和恨意堵得他难受,耳膜也一鼓一鼓得几近炸开,他却不想在凌肃面前表现得毫无理智,大喊大叫。
而凌肃,在听到顾楚话的瞬间神色动了动。
他想到了上一世,只到自己胸口高的少年明明跳脱不已,却努力板着脸装出稳重表情的模样;想到少年每次兴致勃勃和自己对打,又被自己一遍遍打趴下,却始终扬着脸,朝自己恨恨说“再、来!”的倔强表情;想到自己生辰当天,少年顶着满脸黑色的碳灰,神神秘秘地把自己拉到厨房,小心翼翼地端出一碗糊成一团的面,不好意思地说:“师兄生日快乐,这是长寿面……我自己做的……你别嫌弃!”接着又仰起头殷切地看着自己,眼中是亮晶晶的期待;还想到少年第一次打败自己,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和骄傲,叉腰朝自己大喊:“师兄师兄!我打败你了!你服不服?!哈哈哈!”
……
凌肃忽然发现,上一世的少年在自己的脑海中依然鲜活明亮,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他都能够在瞬间记起……
但这一切早变了!他的脸再度变得狰狞,从顾楚背叛天一教,背叛自己,在欺霜堂杀死包括教主和左护法在内的十三人后,顾楚已经不再是自己印象中那个少年!
自己脑中有关少年的一切,都是假象!都是一场骗局!这个一直满脸无辜的少年利用了他的信任,利用了他的感情,一手将天一教逼至绝境,而自己却一朝翻身成为诛杀天一教主的正道大侠!
凌肃垂眸,看向手中让自己心神大乱的那张纸,内力一催,眨眼间将那张薄纸碎成粉末,并低低地笑了起来:“顾楚,你总是那么无辜……是啊,一切都是我的迫害,一切都是我的阴谋,你始终堂堂正正,干干净净!”
话音未落,他眉眼狠厉,猛地抬手扣住那罗的肩膀,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从他腰间勾出一个瓷瓶,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泛白的天际,接着似笑非笑地盯着顾楚:“说起来,你的毒是不是快发了?”
顾楚脸色一变,愕然对上凌肃掌控一切般的目光,接着了然。邱让给自己设计的这份毒,不,或许算不上是毒,却很好地控制了自己,每个月都需要服下邱让的解药。自己虽已经是药人,寻常毒|药奈何不了自己,邱让也知道自己对他不是没有恨意的,而将一个顶级药人留在天一教的方法,要么是他神智全失,只听邱让命令,一如那罗,要么便是用手段控制于他。
在凌肃带着恶意的目光下,顾楚闭了闭眼,果然感受到体内席卷而来的痛意,那是比药浴之时更加汹涌的尖锐痛意,从心脏处开始蔓延,沿着全身经脉传递着痛楚,直到指尖和脚底……
原本勉力支撑的身体再次全无力气倒了下去。
那罗麻木的眼睛忽然有了情绪,他僵硬着身子蹲下身,略显无措地摸摸顾楚的脸,口中不断重复着“阿楚……阿楚……”却得不到任何回答。
顾楚死死咬牙,抗拒着全身每一寸的剧痛。眼睛、鼻子、耳朵中缓缓有液体流出,顾楚“嗬嗬”地发出几声骇人的笑。
凌肃这是在警告他,不管他想做什么,他始终逃不出他的掌控!
蔓延全身的痛意裹挟着凌肃这个名字,利刃一样一笔一笔刻在自己心脏上。
凌肃皱眉,看着眼前蜷成一团,已经彻底失去意识却依旧痛得浑身抽搐的少年,抿了抿唇。半晌,他将手中瓷瓶扔给那罗,冷冷吩咐了一句:“给他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