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站起来,从宋文然手里接过外套披到身上,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先回去把裤子和鞋袜换了再说。”
宋文然点点头。
白崇突然看着他问道:“要不要我背你?”
宋文然闻言连忙拒绝,“哪里需要!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说着,他急急忙忙朝前面走去,把白崇都甩在了后面。
来的时候两个人一边散步一边聊天,好像走了很久,回去的时候加快脚步,却发现不到十分钟就回到了白家的小院子。
院子的大铁门中间开了扇小门。
宋文然走在前面,一进门就见到大黑狗站了起来朝他狂吠。
白崇紧跟在宋文然后面,跨进了门喝道:“大黑,闭嘴!”
大黑狗摇摇尾巴,当真闭上嘴转了个圈又趴了回去。
这时宋文然见到从客厅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个头高高大大,穿着也挺体面,仔细看容貌和白崇有五六分相似,他探头朝这边望,见到白崇便立即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哟,虫子回来啦?”
宋文然终究没忍住,转过头看了白崇一眼。
白崇朝那男人笑笑,握住了他凑上来的手,“小舅舅,好久没见了。”
白崇的二姨也跟着从客厅里出来,看着自家小弟,神情不怎么高兴。
白崇对二姨说道:“二姨,文然不小心摔河里了,你带他去我那里找条干净裤子给他先换上。”
二姨闻言朝宋文然招手,“来来,在二楼上。”
白崇伸手拍了拍宋文然后背,将他轻轻往前一推,“你跟二姨去。”
宋文然被他推得朝前面走了两步,看白崇已经将他舅舅往里面请去,便只好先跟着二姨上楼。
面对白崇的二姨,宋文然一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称呼合适。如果说他叫白崇老师,那么老太太就比他高了两辈,叫二姨显然不对,可是不叫二姨,叫姨婆叫婆婆好像都不合适。斟酌半天,宋文然还是只好跟着白崇叫二姨。
二姨把宋文然带去了白崇的房间。
这是一间很简陋的房间,床、衣柜、书桌,还有一个书柜。
二姨打开柜子给他找裤子,说:“你随便坐啊。”
宋文然坐在书桌前面的椅子上,把湿透的鞋袜脱下来,开口说道:“二姨,有拖鞋吗?”
二姨说:“马上啊,你先穿白崇的,我等会儿再给你拿一双。”说完,她从衣柜旁边离开,在床边上拿了双棉拖鞋给宋文然放到脚边。
宋文然连忙道谢,他的双脚一片冰凉,只能从书桌上扯了两张卫生纸把水擦一下,然后穿上了棉拖鞋。
二姨找了一条半新不旧的棉布长裤给宋文然,又有些担心地说:“太薄了吧?你要是觉得冷,我给你找一条他姨父的棉裤来?”
宋文然说:“不用了,就穿这个,我不冷。”
二姨小声说:“年轻人就是身体好。”随后朝外面走去,“你先换啊,我去烧点水,等会儿你泡个热水脚。”她离开房间的时候,顺手关上了房门。
宋文然把湿裤子脱下来,换上了白崇的长裤。
这条裤子他穿上身竟然刚刚合适,只是裤脚稍微长了一点,不得不挽起来。
换好了裤子,宋文然起身朝四周打量白崇的房间,他发现书桌前面那堵墙上贴满了白崇过去的奖状,小学的、初中的、高中的,各种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都拿了个遍。
在床头柜上则摆放着两个相框,宋文然走过去仔细看,见到一张是黑白照片,照片上面一对年轻夫妇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看背景应该是在照相馆里照的;而另一张照片就是彩照了,上面只有两个人,一个意气风发的英俊少年,身边站着一个穿着花裙子,身形消瘦的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和黑白照片的年轻女人是同一个,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自然就是白崇。
白崇那年十八岁,刚刚考上大学,脸上还带了些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清秀,比起现在来,神情也张扬许多。
二姨拿了一个空盆子和一壶热水上来,她站在门口敲门。
宋文然过去打开门,将她手里的东西都接过来,放在椅子前面。
二姨说:“水太烫,晾一下再泡啊,但是别晾久了,这种天气凉得可快。”
宋文然看她把热水倒进盆子里,问道:“二姨,白……老师是独生子吗?”
“是啊,”二姨看水倒得差不多了,把水壶放在一边,去隔壁的小卫生间里取了条毛巾来给他搭在椅背上,说,“就他一个。”
宋文然说:“他长得像他妈妈。”
二姨点头,“像!年轻时候更像,这附近出名的俊小伙,出去割点猪草都跟着好几个女孩子,受欢迎得很。”
宋文然想到白崇背个箩筐去割猪草,身后跟一群年轻小姑娘的景象,顿时觉得好笑起来。
二姨看他笑,以为他不相信,说:“真的,你别不信。那时候他去读大学了,还有人找到我们家里来,要给他说媒介绍对象的,都看得上他。”
宋文然说:“现在也有很多年轻姑娘愿意嫁给他。”
“现在不一样了,”二姨说道,“现在他是院长,那些人都是看他有钱,不然那么大年龄儿子都十几岁了,谁愿意嫁啊。不像那会儿,都是看中他人品了。所以子期他妈妈,家里那么好条件,不也一定要跟着他吗!”
关于白崇去世的妻子,宋文然几乎没听白崇提起过,可是他偶尔听别人说到,知道那是一个家境不普通的女人。也许正是有她,白崇才会年纪轻轻事业便一帆风顺。
看宋文然发愣,二姨提醒他,“水差不多了,你先泡脚,我下去看看我那个混账弟弟。”
宋文然点点头,坐下来脱了鞋,把冻僵的双脚缓缓泡入热水中。
二姨则离开了房间,缓缓地朝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