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
“闭嘴!”梁锦棠又惊又气,硬生生收住原本想向她靠近的脚步,恼得头发丝里都透着火气,“想丢下我自己走?发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我什么也不能为你做,我于你而言是无用的……”她不聪慧,不能干,做不了大事。将来能在青衣山为师门守住根基,已算是她这辈子能做的最大事业。
可梁锦棠是不同的。他该在万众瞩目下大展宏图,他能做到许多她渴望而不可及的大事。
傅攸宁不知别人如何,她只知,面对梁锦棠,自己竟变得反反复复,奇奇怪怪。总觉得自己不够好。
总觉得自己,没用。
梁锦棠瞪她,心中将可恶的太史隐骂了一千八百字。
那人怎么做人师父的?都教些什么鬼道理!看把他的姑娘给荼毒成啥样了!难怪齐广云想干掉他,真是活该!
“还说?!你再胡说,我……我真要骂你了你信不信?”见她可怜巴巴地抬眼瞧过来,生怕她还会说出什么更让自己生气的话来,梁锦棠目光中带着蛮横的拒绝,强硬地打断她。
不信。傅攸宁不自觉地撇撇嘴,不知为何就觉得他根本骂不出口。
“齐广云没有给解药,说若你再毒发,咱们想法子尽量让光禄府众人皆知,这样傅靖遥不会拦你离开,众人也不会起疑,”梁锦棠被怄到气血翻涌,却不愿同她吵架,“这些日子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旁的不必管,后续的事我会处理。”
语毕黑着脸转身就要走。
“我听你的,后头的事情全不管,我信你,”傅攸宁连忙起身扯住他的衣袖,她的目光中有急切的恳求,“那你留下,好好的,行吗?”
“小爷就要一起走,管得着吗?”梁锦棠听得来气,又舍不得甩开她的手,一时就那样僵着没动。
“怎么、怎么就管不着了?”傅攸宁这辈子没跟人吵过嘴,一时话赶话的就收不住了,“你自己个儿说过,你是归我管的!”
X的,这时候又归她管了?!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梁锦棠只被气到哪哪儿都疼,又瞥见她就这样将手放开,更加来气,不禁冷笑。
“想那么多做什么?你脑子里那丁点儿智慧本就不够用,留着做嫁妆不是很好?”
傅攸宁闻言怔在原地,脑中似有某物轰然坍塌。
她就知道,他早发现“傅攸宁是个笨蛋”这件事了吧。
见她神色倏地黯然,梁锦棠也知自己是口不择言了。毕竟,有谁乐意被人当面说是个笨蛋了?
他后悔失言,情急之下又不知该如何挽救。
就这样尴尬地僵持了片刻,梁锦棠又急又恼地扔出一句:“我、我是你傅家的童养婿是吧?任你说扔就扔?告诉你,想都别想!”
吔?!
童养婿……是啥?
傅攸宁被他离去前那委屈至死的眼神瞪到揪心,仿佛自己真是个无情无义的混蛋负心汉。
脑子不怎么好使的她生气地抬手拍拍自己的脑门,却理不清一脑子的混沌。
就说,这架是怎么吵起来的啊?
傅攸宁,你果然就是个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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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晨是傅攸宁住进梁锦棠宅子以来,两人头一回在饭桌上无话可说。气氛沉闷到连宝香都只想躲到角落里瑟瑟发抖。
若有的选,她当然更乐意眼睁睁瞧着这两位甜甜腻腻的呀!
总之,用过早饭后,两人便前后脚出门往光禄府去点卯,一路上谁也不说话。
午时,风尘仆仆的孟无忧终于自剑南道返京,与他同行的霍正阳也是垂头丧气。
虽说早料到邹敬已出逃,尉迟岚见着空手而归的他们,也难免有些失落。
孟无忧是梁锦棠借给他帮忙的,自不能冲他发火。尉迟岚便向孟无忧道了谢,随即抓了霍正阳进议事厅,关上门骂了个稀里哗啦。
而孟无忧径自去找梁锦棠回禀,却见梁锦棠满脸写着“别惹我”。
“辛苦了,你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不必管,跟谁也别说。”
“懂,”孟无忧点头,偷偷觑着他的神色,试探地问,“那,梁大人,我千里迢迢出门干活,虽说无功而返,但……晚上赏脸喝顿酒给我接个风可好?”
梁锦棠投给他冷冷一眼,吓得他正要收回前言……
“好。”
孟无忧一愣,旋即大喜过望:“那,那我去叫上韩瑱!那个,你晚归的话,傅攸宁会不会生气啊?”
梁锦棠白他一眼:“快滚。”她最好会生气。若她不生气,他就会很生气!
“咦,你俩……吵架啦?”孟无忧察言观色,顿觉不妙,为免引火烧身成为出气筒,赶紧送上狗腿谏言,“姑娘家嘛,你让着点,很好哄的!”
梁锦棠发誓,他同傅攸宁之间,很好哄的那一个,绝对是他。
他觉得自己真的好惨。
下午放值时路过绣衣卫总院门口,傅攸宁正在那里踌躇徘徊。梁锦棠视而不见地与韩瑱一起走过去,与她擦身而过。
这一整天傅攸宁脑子里都乱哄哄的,思前想后,隐隐觉得自己仿佛是有些武断了。
或许,在她平凡迟钝的头脑里,做出是去是留这样的重大的决定,理当反复思量许久才能定夺。可他是梁锦棠啊。
以他心智之坚,又聪慧过人,审时度势又果敢,当年十六七岁的年纪在战场上,生死存亡之际的杀伐决断也不过须臾片刻就能定夺。
也许,这回当真如他所言,他是想清楚了的?
千头万绪理不清,傅攸宁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来得及说,梁锦棠便擦肩而过。
她抬头正想叫住他说点什么,却见梁锦棠走出十数步后又突兀地停下,回头冷冷道:“有事?”
他面上一片冷静漠然,眼神里却有淡淡焦灼,像是写着“快跟我说话,随便说什么都好”。
“也,也没什么,”傅攸宁心中有些想笑,却也是一脸平静,“就……跟你说一声,我找尉迟大人说点事,得晚些才回。”
说起来总是因为她没想明白,两人才会没头没脑的吵起来。她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大约,他也是一样。
可总归他还是让着她的,不是吗?
她并不想作天作地,就……好好的,假装并没有吵过架就好了吧?
见她端着满脸平静,梁锦棠冷哼一声:“我也晚些回。”
鼓噪的心音大声在说,快问我去哪里快问我去哪里。
傅攸宁仿佛再度接收到他的心声,从善如流地问上一句:“你去哪里?”
“喝花酒。”梁锦棠赌气的样子挑衅极了。
来啊,作死啊!看谁先哄谁啊!哼哼。
对他那振聋发聩的三个字傅攸宁没什么反应,韩瑱倒是惊得险些原地打跌。
不是说给孟无忧接风吗?!几时变成喝花酒了?!我始终那个洁身自好的韩大人啊!
“……哦。”
见傅攸宁居然还笑着冲自己点头,气得想吐血的梁锦棠转身就走。
韩瑱踉跄跟上,又回头瞧瞧笑眯眯的傅攸宁,实在搞不懂这对作男作女忽然之间抽的是哪门子风。
待他们走到连背影也瞧不见,傅攸宁才收了脸上僵硬的笑意,气鼓鼓像一颗随时会蹿天的炮仗一般冲进尉迟岚的议事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