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盛植玉兰,花香幽深,直入鼻端。
夜深如井,木格窗棱下,黄黄的灯映着人影。
刻画出窗里人的侧影,萧萧肃肃。
有低低声音正向他禀报。
“……那位小姑娘并未投河,也没寻什么短见,第二日,她便上门东大街买了几丈布,还在锦玉坊和宜安县主吵了一架,到了午间,她去了象鼻巷,和那打更的更夫一起蹲在巷子口吃了一碗六鲜面……本来看她没投河,小的就打算回来的,结果小的实在好奇,就又跟到了夜里,谁料她又带着小丫头跟着那个更夫去聚宝门大街打更,路上遇见了巡逻的五城兵马,更夫就说这是跟着他打更的……到了五更,她才回来。小的想着不能再跟了,这才回来复命。”
侧影嗯了一声,良久未言,过了一时,才挥手让人下去。
一个小童清脆道:“师兄,她是要去当更夫?”声音义愤填膺起来,“您看看,您都把人逼成什么样了?一个小女子,要去当更夫,闻所未闻啊。”
侧影轻笑了一声。
“她既未投河,还管她作甚。”
小童愤愤不平:“书里怎么说的,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
话音刚落,头就被自家师兄敲了一下。
“打坐去。”
“袄。”
“师兄,那个小姑娘扮起男子来,一点都不像,好在年纪小,不大能分辨。若是眉毛再浓一些,才不易露破绽。”
“……你明日就要启程回仙都了,快去打坐。”
“袄”
“师兄……”
“晚安。”
小童被关在了门外,晃晃脑袋,望望外头的清风明月,这才慢慢往旁边自家歇息的屋子去了。
此时已是亥时,夜色清朗。
灵药着了一身霜色男装,头发束的紧紧的,蹲在聚宝门大街十五号李家后头的树下。
法雨自后头蹿过来,蹲下来。
“好紧张。这种事就得晚上干,刺激。”法雨语气中带着兴奋,附耳道,“我看清楚了,那个男人从这家出去,就往鞍辔坊走了,更夫大叔认识,说是鞍辔坊的富户曹双。”
“成,我去扣门,你就按计划行事。”灵药直起身子,往正门而去。
扣门声在月下尤其清楚。
里头传来应门声,想来应该是丫鬟。
“这么晚了,是哪一位。”裘四姑的丫鬟琥珀披了一件水红色的袄子,站在廊下问。
她心中犯疑,那曹大爷每每来,都自后门翻墙,奶奶素来也是不唤她伺候,这么晚了,又是谁?
“我是哪一位,你说我是哪一位,杀千刀的小娼/妇啊,自家男人不回家,就来勾引咱家的男人,你给我出来!别躲在里头不出声。”法雨高着嗓门叫。
琥珀在里头急了,这是被人找上门了啊,她在里头压着嗓子道:“别喊别喊。”
忙去扣自家奶奶的窗子:“奶奶,您快出来看看。”
里头裘四姑正拥被好眠,乍听得琥珀叫她,一阵烦躁,摸起枕边上的手炉,砸到窗子上,骂道:“叫什么魂!”
琥珀被唬了一跳,心中有气,直直往院门去,一开门,见是个俊美少年公子,带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心中意动。
“二位莫不是找错了门?”琥珀道。
话音未落,法雨就扑上前去,揪住了她的头发噼里啪啦就骂:“下流小娼/妇,可算让我逮着了,你说,和我家相公睡多久了?”
琥珀吓得连连告饶:“这位娘子您莫抓我,我是这家的丫鬟,委实不知情啊。”一边挣扎一边喊,“奶奶,您快出来看看。”
屋里头的裘四姑这才醒过神来,套了件袄子就开了正屋门,正瞧见了门口闹作一团的法雨和琥珀,一旁还立了个少年公子。
听着法雨口中的叫骂,裘四姑这才慌起来。
曹郎不是说他未娶亲,怎么今日这家眷找上门来了?不是曹郎的家眷,又能是谁。
裘四姑一张倒瓜子脸上阴晴不定,耳听得附近的狗叫唤起来了,慌的跑出来,往里头拉琥珀,口中哀告:“这是哪家的家眷,莫不是找错门了,咱们有话好好说……”
灵药和法雨眼神对视。
有话好好说就成。
法雨冷哼了一声,松开了琥珀,见这裘四姑衣衫凌乱、发髻蓬松,一下子跳过去,抓住了裘四姑的发髻,拽的裘四姑歪着头告饶:“您别动手啊。”
“李太太,这苦主找上门了,您不能不给个交代。”灵药在一旁笑道。
琥珀在一旁苦口婆心:“这位太太,您看要不咱们进屋子好好说,指不定就是场误会。”
“对对,这么晚了,打扰了旁人也不好。”裘四姑连连点头。
法雨一张嘴,还想发挥,灵药使了个眼色。
法雨抹了把眼泪,道:“成,我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三个人拉拉扯扯地进了屋,法雨这才将手松开,那裘四姑得了自由,往椅上一坐。
“这位太太,您这上门又打又杀的,奴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呢。”她道。
法雨冷哼了一声:“一个背夫,一个背妇,在一处苟且,你说是什么事儿?”
裘四姑拢了拢发髻,镇定道:“曹郎求我的时候,便说他无家眷,如今你又找上门来闹腾,方才怕扰了邻居们清净,这才告了饶,既进了屋子,我就和你说道说道。曹郎背弃你,那是曹郎的错,与我有什么相干?你不先收拾你家相公,为何先来打杀我?自家管不住自家的男人,先来找我的麻烦,莫不是欺负我是个弱女子?”
灵药笑了笑。
“你说的对。”她温声道,“你与这郎那郎的事儿,我们管不着,这一位呢,也不是曹郎的家眷。”
裘四姑差点没跳起来:“那你凭什么上我家门。”
“你丈夫姓李叫继祖,乃是清凉门京城守备军火器营的翼长,三十有四,四年前才讨了你做填房,你上不敬公婆,下未生儿育女,分了家单过。李继祖对你百依百顺,无所不应。”灵药温言,“你丈夫正三品武职京官,佐理火器营统领,一年俸银四十两,薪银一百二十两,蔬菜烛炭银五十两,灯红纸张银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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