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妹妹,”六公主拿手指碰碰她,“翻了年我就要搬到如意里的公主府了,那时候母后一定也为我选好了驸马,往后的日子定然和美,倒是你,你该怎么办呢?父皇不疼你,你那个母妃又死了,如今国势动荡,万一要你和亲那该如何是好?到时候就该你嫁完老子嫁儿子,嫁完儿子嫁马夫了。”
她倒是活学活用。
灵药敬佩她在这个时候还在想着自己往后的日子。
“和亲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被你说的这么吓人。”她随意搭了句话,望了望黑屋子上方的四方小天窗,“蛮人也是人……”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蛮人。
她终于知道这四个满脸黑胡子的大汉为何熟悉了。
上一世,她被掳辽人王帐,看守她的辽兵,个个满脸黑胡子。
无论年轻年老,似乎留个络腮胡才能彰显男人气概。
倒是那辽人大皇子苏力青,虽身材魁梧面目可怖,倒不留胡子。
灵药浑身打起了哆嗦。
或许是方才被雨淋的,也或许是想起了那几日被掳辽营的恐惧。
苏力青先前不是被五城兵马司抓了?
上一世她是陈少权的妻子,苏力青来绑她,倒还说得过去。
这一世,她是大周深宫里的公主,和他又有什么瓜葛?
她非皇子,又不领兵,这一世又不打算嫁给神勇威猛卫国公家的儿子,她之与苏力青,还能有什么用处?
再看一眼身边的六公主,灵药突然有了一点点的愧疚。
是她连累了六公主。
或许是两队公主仪仗先后驶出,让苏力青的人马分不清哪一位是她。
索性一并掳了来。
灵药开始在脑中思索对策。
外头似乎是入夜了,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丝竹之声。
灵药若有所思。
方才拦道之人喊着:这分明是华棠馆的逃奴。
若是在荒郊野外,又怎会入耳皆是靡靡之音?
莫非,这里是华棠馆?
可华棠馆在京西的秣陵巷,而她们分明是被带到了城外。
若是再由城外带进城内,那五城兵马司就是个摆设,同理,陈少权也是个没用的摆设。
青楼、妓馆、茶寮、绸缎坊等等这些,很多都是大周各地州府在京的耳目。
那么,华棠馆是不是辽人在京的耳目。
若是如此,又怎能轻易暴露?
想着这些,灵药只觉脑中疑云密布。
再提出来时,外头已是黑夜了。
六公主一贯跋扈,被人提着还嚣张跋扈。
“把你家主人叫出来,本宫立刻斩了他。”
灵药用小手指勾勾她的小手指,示意她噤声。
人家都绑了你了,还能怕你斩他?
待两个人眼睛上的黑布被摘下,灵药被眼前的光亮刺了刺眼。
堂中开阔,竟是女儿家的香闺,侍女五六个立在一边。
六公主闻了闻这里的香气,只觉得浑身脏臭难耐。
便有几个侍女打扮的小丫头上前来服侍。
“我家姑娘吩咐咱们来侍候二位姑娘梳洗打扮。”
六公主暂时放下了脑中的担忧,兴高采烈的跟了去了。
灵药却纹丝不动。
她此时的样子一定很难看,衣衫半干,发丝打结。
“薛姑娘,我知道你在。”她平静地看着这间闺房的内室。
内室无门,只悬了一挂绣着双鱼戏荷的锦缎。
良久,里头响起了清脆若铃的笑声。
“民女,跟公主殿下请安了。”
灵药缓缓在椅上坐下——衣衫半干,坐下来有些难。
薛整整着了一身水红衣衫,外头罩了一层云纱,走起路来影影绰绰的,很是动人。
她原就生的美丽,今日再看,却高鼻深目,竟有几分异族人长相。
她笑着站在了灵药面前,上下打量一番。
“都说苏婆诃艳绝西凉,当年我不信,千里迢迢追上了送嫁的车队,远远看了一眼,才知世间果然有这般绝色。”她樱唇轻动,眼光迷离,“没想到公主,比她还要动魄。”
灵药垂下了眼睛。
她的母亲有毋庸置疑的美,不需要旁人来向她科普。
她抬起头,认真地说道:“薛姑娘,我以为你是辽人,现下却发现,你是西凉人。”
薛整整闲适一笑,吩咐侍女将屋内的香兽点上。
“公主怎知是我?”
上一世,薛整整不过是京城名妓,却和卫国公世子有了纠葛,令他声名狼藉一度消沉,她若无大志向,何必与陈世子有牵扯?寻个好人家接盘,自有她过不完的荣华富贵,偏偏去纠缠卫国公世子——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卫国公世子再世潘安,姑娘们看到就走不动路……
但薛整整既然掳了她,那自然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灵药掸掸身上的水,认真地看着薛整整指挥侍女摆弄香兽的身影。
“你身为西凉人,勾结苏力青,左不过是为了那颗舍利子罢了。”
灵药带了一丝丝微笑,看向薛整整。
薛整整倏地抬起头,看向灵药的目光有些晃神。
“你是怎么知道的。”
灵药笑了笑。
“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