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囔道:“读书不过识字懂理就好,做那么深的学问有什么用,一不能吃,二不能用的。”
“你……”洪简瞪大了眼睛。
“二叔莫气,小侄年轻不知事儿,您可别气坏了身子。”洪宝态度无比诚恳,顿了顿才道,“我只是发发牢骚,二叔的教诲小侄再不敢忘记的。”
洪简深觉这个侄儿愈发油嘴滑舌了,一口气憋在心口吐不是不吐也不是,噎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我真是教不了你了。”
宽松的大袖一甩,洪简负手就离了凉亭,背影看上去似是有稍许的气闷?
三六从亭子外进来,凑到洪宝身边冲她竖了一个大拇指,看向自家主子的目光里甚至都带着崇拜:“少爷您刚刚可真厉害,居然把二老爷都堵的没话说了!”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自家少爷原也是个可以这样咬文嚼字的主儿?
洪宝闻言一愣,细细回想了一下刚刚自己说的话也呆了。
她刚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居然连二叔也糊弄过去了?
噫,她貌似发现了应对二叔的新方法?
洪宝凝眉,觉得头顶的那片乌云貌似散了,此刻才算真正地知道何谓晴空万里、春光正好。
……
千澄居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虽看起来与一般酒楼茶舍无异,但内中是别有洞天。
楼中楼,精贵陈设,桌子皆是上好的黄梨木,就连茶舍内的帐幔帷帘也都是上好的进贡绫罗。大厅中央摆了一个三足两耳的熏香炉,里面燃着上好的萝息香。
这里没有人来人往的嘈杂喧闹,偶有来往的都是这京城里的名流官贾,寻常人是想进来也进不来,纵使出得起万两黄金千两白银,只消店主一句“不顺眼”也就只能望门而兴叹了。
至于这千澄居的主人是谁,在京城里一直是个谜团,有说是江湖大侠大隐于市,有说是达官贵人,有说是绝世美人,也有说这主人的身份深究不得。
千样说法万般猜测,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谈之资,那主人是谁终究还是一团迷雾。
然而换回男装的庄凝踏进千澄居时,那被人猜来猜去的茶舍主人此时正跪坐在大厅中央屏风后的矮矮茶几前。
只见其身穿月白色锦绣长袍,领口与袖口绣着木槿暗纹,长发如墨,发顶用一根白玉簪绾住,额前却垂下一缕发丝,衬得玉面愈加俊朗。
庄凝才在阶下站定,那人便轻笑一声开口道:“你倒是心急,竟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来了我这千澄居。”
“你难得露面,我自然披荆斩棘而来。”庄凝淡淡地说了一句,掀袍跪坐在那人的对面,“不知你这次是为了什么。”
宋晗并不急着答话,斟了一杯茶放到庄凝面前,又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笑道:“尝尝我的手艺,看看能不能品出这是什么茶。”
庄凝端起茶盏,揭开盖子瞥了一眼,眯着眼呷了一口:“茶色翠绿,甘香如兰,幽而不冽,初饮淡然无味。”顿了顿,又呷了一口,“再品则香气甘醇爽口,倒有些齿颊留香,该是雨后的龙井茶。”
“哈哈,果然精进了。”宋晗点点头,自己也饮了一口茶,慢慢悠悠地放下茶盏后才看向庄凝,“听折柳说,你已经找到了脱身的办法离开洪家?”
庄凝应了一声:“嗯。”瞥了一眼宋晗,继续道,“到时候还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你我本就是表兄弟,说这些可就见外了。”宋晗蹙了蹙眉,“只是此事我觉得你还需慎重考虑一下。”
“嗯?”
“据探子来报,那样东西应该和洪家脱不了干系,山老头似乎对洪家那小子也另眼相看。”宋晗站起身,一步三踱地往茶舍的后院走,庄凝跟在他身后,只听他又略带惆怅地说,“当年若不是那物什被盗,也不会传出那些流言,你也不至于……”
“流言不过捕风捉影,又何足惧耳?”他语气里是漫不经心,稍稍停顿才低声道,“如果不为了她,便是将流言坐实又有何妨?”
“你倒是一点儿也不避讳我。”
庄凝抬步走到桃花树下,伸手折了一枝,勾唇道:“连你都要防的话,我庄宁修恐怕也活不到今日。”
灼灼的桃花在指间媗妍,庄凝的目光落在桃花瓣上幽幽转深,似乎又想起了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唇慢慢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宋晗见他如此,摇了摇头,宽大衣袖往身后一甩,他负手转身离去,走了不过七八步,又停了下来,开口道:“你既是打定了主意,我这个做表哥的怎么样也会替你打点好一切的,只有一点,以后还是远着一点九皇叔比较好。”
话音落下,宋晗的身影也消失在桃花掩映的小院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