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如漆黑的墨汁撒在光洁的镜面上一般缓缓蔓延开来, 静悄悄地将整座平阳城吞噬,百麓书院也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东苑厢房内的堂屋里, 洪宝跪坐在炕上的案几前,几上摆放的是那张从洪简处讨来的古琴。
“哎……”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洪宝双手托腮趴到案几上,目光掠过古琴瞥向半开的门扉。
屋外的院子里月影重重, 可是却没有那个她心心念念了一天的细瘦身影。
郡主大人难不成今夜都不回来了?
洪宝有些失落地叹息几声, 而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响,虽然不大, 但还是被一直侧耳注意外面动静的洪宝听见了。
眼底飞快地划过一丝惊喜,她迅速地端坐在案几前, 双手轻轻搭在弦上,阵仗摆好,单单就等人推门进屋。
可是过了大半天也没有人推门进来,之前的那一声动静仿佛从未出现过,洪宝的眉尖微皱, 疑惑地翻身下炕,趿拉着鞋子就往门口去。
扒着门框向外张望, 月光下的院子虽不至于漆黑一片,但也是晦暗不明, 洪宝眯眼去瞅, 却只看见竹影婆娑……
“喵呜——”
伴随着一声尖利的猫叫, 一抹白影迅速地从不远处蹿过, 是一只白色的野猫。
手缓缓地耷拉下来,洪宝看着白影消失的方向呆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时又忍不住叹息一声。
原来是一只猫啊……
轻轻地将门合上,转身往回走时瞥见案几上的古琴,洪宝突然哼哼了两声,脚步飞快地跑过去将琴又给塞回了琴匣里。
一声不吭就跑得没有踪影的人,她犯不着等他!
洪宝心里憋着一口气,闷闷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平阳城的夏天,天气就像小孩子的脸一样,一会儿晴一会儿阴,白日里或许艳阳高照,夜里面也能酣畅淋漓地下起大雨。
怀着满腹怨气的洪宝入睡时外头还是月华如水,等她将将要睡着时,外头却忽然狂风大作。
风吹竹林的沙沙声掺杂着窗棱纸被刮得哗啦啦响的声音响起,洪宝被惊醒时豆大的雨滴已经倾盆而下,哗哗的雨声,偶尔响起的惊雷声,让拥被坐在榻上的洪宝冷汗淋漓。
注意到有一扇窗户没有关严实,洪宝下榻跑了过去,才伸手准备将窗户合上时手上却传来锐利的疼痛感,飞快地缩回手,看到手指上被窗户上的木刺划出了一道伤口,有嫣红的血珠渗出。
洪宝握着手指,看着那抹红发了呆,脑海里满是方才梦里的场景。
漫天的雨,遍地的血,她脚踩被血染红的地面四处奔波,一遍遍地呼唤着庄凝的名字,在她被惊醒前看到的一幕是陡峭的悬崖边,浑身是血的庄凝被人狞笑着退了下去,她想要抓住他,可却怎么也靠近不了悬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庄凝摔下去……
梦里的无助与害怕依旧在心头蔓延,洪宝的心里慌慌的,仿佛被悬在半空中摇晃,得不到半分安稳。
窗户被大风吹开,雨水吹进来落在脸上,洪宝稍稍回神,迅速地合上窗户,坐回到床上盯着手上的伤口久久出神。
“喵呜——”
雨声里响起了一声凄厉尖锐的猫叫,在这样风雨交加的深夜里显得愈发诡异与悚人。
发呆的洪宝突然站起身,急匆匆地穿好了衣衫鞋袜,跑出去才打开屋门转而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折回去将放在琴匣里的古琴取出放入琴囊里,之后将琴背在身上就撑着伞出了门。
她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想着要亲眼见到庄凝,打算去桐华胡同一趟,又担心是自己杞人忧天,才将琴背上到时候好拿来当作借口,免得被庄凝打趣自己天天疑神疑鬼。
狂风卷着雨水肆虐,偶尔响起的炸雷惊得人心肝儿发颤,洪宝低头弯腰撑着伞朝百麓书院的后门摸去,悄无声息地打开门溜出去,踏着一路风雨往桐华胡同而去。
“咚咚咚——”
一边用力地敲打庄凝别院的大门,一边侧耳仔细辨认院子里的动静,等到院子里终于传来急匆匆地脚步声后,洪宝紧紧皱起的眉头倏尔展开,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而来开门的并不是惯常迎来送往的长风,反而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厮,洪宝对他有些印象,隐约记得他是庄凝别院里掌管厨房的一个小厨子。
怎么会是厨子来开门呢?
“你是谁啊,大半夜来这儿干什么,咱们这儿不留宿客人的。”许是夜黑雨大,小厮眯着眼并没有认出洪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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