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口的时候,他请我和范行之进去喝杯茶,我看着他那张脸,竟觉得他虽然是笑着,眼睛却恨不得吃了我一般,叫我不寒而栗,不敢进去。那白家的宅子,三道墙,原本我看了只觉得安心,如今回头看,却觉得这三道墙仿佛三道坟,困着人再出不来。我们以为他是风吹吹就倒的美人灯,或许他是一条美人蛇。”
“他本就不是什么弱男子,”容探说:“你想,他既然是个阉伶,无父无母,还能守住万贯家财,难道这些只是靠孟家的帮助么?一个经历这么悲惨坎坷的人,早就尝尽了人间冷暖,要还是天真纯良,那不是良善,而是蠢了。”
“我本还觉得他可怜,如今只觉得他可怕了。他这人,真是看不透,我心里有个骇人的猜想,只希望不要是真的才好。”
“公子,你们带回来的那个人醒了。”朱笄出来喊道。
“走,去看看。”
容探和苏翎到了内室,看见顾槐已经睁开了眼睛,靠在刘惠儿怀里。刘惠儿道:“你别乱动,身上都是伤。”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苏翎急问。
顾槐却不说话,苏翎道:“可是我把你从白青雨手上抢过来的。你做了什么,白青雨要杀你?”
顾槐沉默良久,才道:“我想杀了孟元君……不,它已经不是孟元君,只是个吃人的怪物。”
容探心想,怪不得白青雨要杀他呢,这个顾槐真是活腻了,傻瓜也看得出来那个白青雨有多重视孟元君,不用说,定是人没杀成,反倒被白青雨给发现了。
“我问你,我听说青州刚出现行尸的时候,你家少爷曾收留过不少人,那些人都到哪里去了?”
顾槐嘴唇抖了抖,抬眼说:“都死了。”
容探心里就是一寒,他和苏翎的猜想竟然是真的。苏翎脸色也是一白:“怎么死的?”
顾槐就不说话了,只全身发抖起来。他身上遍布伤口,这一发抖,伤口便又有血渗透出来了。刘惠儿慌忙道:“你别激动。”她说着扭头看向容探:“公子,要不先别问他了。”
“他们……都被少爷喂了孟元君……十七个人,都死了。”顾槐抬起头来,说:“少爷收留他们,本就是要杀他们的。”
尽管他们早就想到,可从顾槐嘴里说出来,还是叫他们觉得毛骨悚然。
苏翎脸色涨红,秀美的一张脸满是怒气:“你不要告诉我们,当初救我们,是为了要杀我们!”
没想到顾槐点点头:“是。”
……
容探拍了拍苏翎的肩膀:“这不都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么,你看你这暴脾气。”
苏翎气呼呼地说:“你差点被人喂了行尸了,你还这么淡定?”
“可他当初要不出来救咱们,你和李牧,陆广野,也早就喂了行尸了啊。”
“……”苏翎一时语滞,大概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
容探问顾槐:“那他最后为啥放过我们了呢。你们家蒙汗药不是挺多的,我们虽然人多,他在饭菜里掺杂点蒙汗药,我们不就全倒下了?”
顾槐摇了摇头:“少爷的心思,没人猜得透。”
“你家少爷杀了那么多人,都是为了孟元君?”苏翎说:“你又为何要杀孟元君,看不惯你主子杀人如麻?那你早去哪了?”
顾槐只是不语,唯有眼泪滚滚而落。
苏翎愤然道:“这个白青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如你一次跟我们说个清楚!”
但是那个顾槐却低头不语。容探拉着苏翎出了房间。
“你拉我做什么,白青雨都干过什么事,难道你不好奇么?还有这个顾槐,你觉得他既然是白青雨的心腹,白青雨干的那些事,他丝毫都不知道?”
“他显然对白青雨还有情分在,等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们。”容探说:“你想,白青雨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他能全然信任顾槐,说明这顾槐定然对他是极忠诚的。”
“忠诚……”苏翎哂笑:“老实本分,方是忠仆,若帮着主子为非作歹,不过是条走狗!”
这个小辣椒说话素来不留情面,容探拍了拍他的肩膀:“妖孽自有老天收,你稍安勿躁。”
“不如咱们现在就去白家,找到白青雨问个清楚!”
“问了干嘛?”
“还能干嘛,若顾槐说的是真的,他真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我苏翎头一个不放过他!而且你想,他既然已经杀了这么多人,家里又养着孟元君,只怕他将来会猎杀更多的无辜之人,他又养着那么多恶狗,想要作恶,也不是难事。我们不知道就罢了,既然知道了他的蛇蝎面目,难道还由着他逍遥法外么?”
容探说:“要是这个顾槐撒谎呢?”
苏翎一愣。
容探说:“你想,白青雨既然要杀他,说明他们两个已经反目了,如果这个顾槐心里有恨,想借我们的手杀了白青雨,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我们不如把白青雨抓过来,叫他们两个当堂对峙。”
“他只要在白家不出来,你想抓他,不现实吧?”
“照你这么说,咱们就不管了?”
“他会来找咱们。”容探说。
苏翎问:“他不是傻子,咱们既然救了顾槐,他应该就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就瞒不住了,还敢再来?”
“要是一般人,自然不敢再来。可他是白青雨。”容探说:“他既然能杀人喂尸,你觉得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行了,再等等看。咱们去看看老师傅怎么样了。”
老师傅吃了药已经睡了,脸色倒比原来好些,有了血色。容探问: “李牧他们人呢?”
“他们去看那个被咬伤的护卫去了,”朱笄说:“听说那护卫快不行了。”
容探和苏翎忙过去看,刚走出屋子,就看见李牧他们回来了。容探忙问:“怎么样了?那药管用么?”
范行之摇摇头:“大概受伤太重,已经成了行尸,被我杀了。”
容探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或许孙大夫救好他,只是偶然而已。
“那个顾槐怎么样了?”李牧见他神色黯然,便问。
“醒了。”容探说:“只是能不能活,还不好说……什么声音?”
容探皱着眉头倾耳细听,范行之的脸色已经变了:“有人在撞门!”
“公子,公子!”范行之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护卫跑了过来:“公子,公子,不好了!”
“什么事?!”
“行尸……好多行尸,在撞门!”
众人赶紧往前院去,刚走到前院,就听见那大门被撞的“咣咣”直响,仅剩下的几个护卫以背抵门,被震得几乎站不稳。范行之“蹬蹬”爬上了一旁的高台,却一下子愣住了。容探紧随其上,喊道:“这些行尸疯了么,怎么突然会撞……”
他话说到一半,便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原来大门外满满的都是行尸,而范宅门口的整条街,鲜红一片,全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