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性子沉静,防备心极重,能有一个交心的朋友不容易,因此他心中对孟少爷也十分感激。
“听说你不在家,我正要走呢。”孟客笑着站在门前,蓝衣白里,愈发显得俊雅出尘:“靑弟,你这是打哪里回来?”
白青雨从车上下来,笑着说:“昨儿不是跟你说了,今天要去普渡庙里给我爹娘诵经超度。”
顾槐在旁边听了微微一愣,不知道他家少爷为何撒了谎。
他们俩今日出门,并不是去普渡庙。
但是他也没出声,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大门。孟客说:“我听闻你让顾槐买了许多猎犬?”
“不过都是些小狗崽子,”白青雨说:“我喜欢养狗,热闹。”
“你既然喜欢热闹,为什么前些天还把家里的仆人都遣散了?这么大的宅子,统共只有这么几个仆人,也太冷清了。”
白青雨在料理完家中丧事之后,便将大部分仆人都遣散了,出手也很大方,每个人都给了一笔不菲的遣散费。
“家里只我一个,我又无兄弟姐妹,实在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而且我安静惯了,人多,我总觉得被他们看管着似的不自在。就家里剩下这些,我也打算过几日都遣散了,只留顾槐一个人就够了。”
孟客闻言微微一愣,回头看向顾槐,笑道:“顾槐,你可听见了,你们家少爷多信任你。”
顾槐听了咧嘴直笑,他家少爷对他确实亲厚,他原不过白家一个养猪的下人,也不知道他们家少爷怎么就看中了他,叫他做了贴身小厮,也因此他对白青雨忠心耿耿,满怀感激。上个月他娘病重,多亏了白青雨亲自去请了大夫给他娘医治,他娘的病才痊愈了,从此以后,他对白青雨就更忠诚了。
虽然外头把他家少爷传的很难听,但是在他眼里,他家少爷人美心善,仙子一般,他能近身伺候,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他就不明白了,他们家少爷虽是个阉人,但那也是造化弄人,少爷是受害者,怎么外头的那些人因此就看不起少爷,不过是跟孟少爷走的近了一点,外头的传言就难听的很,说他家少爷不男不女,才引诱了孟少爷在白家流连忘返。听说连孟老爷也听信了这些话,叫孟少爷少来呢。
“如今外头关于我的流言很多,我本来还怕大哥不敢来我们家了。”白青雨说。
孟客闻言笑道:“我若是不敢来,才真是心虚,我们俩光明坦荡,若为了小人口舌误了咱们的兄弟情义,那才是蠢不可及。外头的人说什么,不必理会他们,我不理会,你更不必理会。”
白青雨闻言神色略有动容,笑道:“我一向不管他们说什么,只怕大哥放在心上。”
白青雨很爱干净,常爱穿一身白衣,且出门回来必要换一身衣服。顾槐把衣服放下便掩上门出去了,到了书房,见孟客正弯着腰翻看案上的一本诗集:“我上次给你们家少爷带的几本书,他可都看了?”
“看了,我家少爷很喜欢呢,日日都读到深夜。”
“他身子瘦弱,你也在旁边提醒着他一点,熬夜伤身。”
顾槐应了一声,抬头看向孟客,道:“孟少爷这两日没来,我家少爷一直念叨你呢。”
孟客闻言微微一笑,愈发显得俊朗潇洒:“所以我这不是来了么,就是怕他苦闷。前两日是我母亲身上不大好,我一直留在家里未曾出门。”孟客说着,捏起案上的一张纸,问:“这是你家少爷画的?”
顾槐点头:“是。”
“白日红荷,画的很好。原来靑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顾槐听了,心里又是自豪又是难过。他们家少爷琴棋书画都会,若只是寻常的富贵公子,这些便是他的才华,只是这些都是他们家少爷在做阉伶的时候学的,其中滋味,又是一番光景。
“你家少爷人呢?这么半天不出来。”
“少爷在更衣呢。”
孟客闻言又笑:“就他爱干净。你别在这站着了,去伺候他吧。”
顾槐作了一揖,这才回到了白青雨房里。白青雨却还没有穿好衣服,只在铜镜前站着,袒露着胸怀。
那胸前原本是胎记的地方被刺了文身,硕大的一朵牡丹花,红艳艳的,牡丹的花蕊正中,正是胸前一点,有一种诡异而诱惑的美。顾槐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心下刺痛。那些恶人大概嫌弃他们家少爷身上的胎记太难看,便刺了丹青在上面,用胎记为衬,刺就了这朵艳丽的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