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少爷的事情, 显然深深地刺激了白青雨。白青雨晚饭也没吃,只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间里面。顾槐送了晚饭到他跟前, 他也不肯吃。
白青雨从前很喜欢用各种理由叫孟客过来, 有时候天黑了也不放孟客走。但这件事以后,他便再也没有强求过孟客来。孟客来的时候,他便笑脸相迎,孟客不来的时候,他就一心一意地陪伴着他买的那些小狗崽。
“你看这些狗,多听话, ”白青雨一边喂那些狗吃肉一边对孟客说:“还是畜生好, 你对它好, 它便对你好, 眼里也只有你。”
白家的狗,吃的比寻常百姓还要好,顿顿大鱼大肉地伺候。这些狗也争气,一个比一个长得快。白青雨显然以前是训过狗的, 这些狗在他手里训练的异常听话, 只是小的时候还觉得一个个毛茸茸的很可爱, 个头长开之后,便看着有些可怖了。这些狗虽不咬他,却不听他的话,只听白青雨一个人的, 若不是需要喂食, 顾槐轻易不往那些大狗跟前去。
这一天夜里, 顾槐睡的正深沉,忽然听到了一阵狗吠声。他慌忙爬了起来,第一个反应就是往白青雨屋里跑,谁知道刚跑到院子里,就见一个人从白青雨屋里蹿了出来!他也不敢追,只急着看白青雨,便冲到屋里,喊道:“少爷,少爷。”
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感觉到白青雨从他身边一闪而过,带着一股热气。他赶忙追了出来,却见白青雨衣衫凌乱,赤着脚奔跑在庭院里面。他见白青雨往屋后跑,自己犹豫了一会,一扭头去追那歹人。
那歹人跑到墙头底下,顾槐看见那墙头上居然还骑着一个人,下面放着一个梯子。那人喊道:“你怎么跑回来了?”
“他那屋子后头养了一群狗,你聋了,没听见?”
“有狗你怕什么?”
“狗一叫,这周围的人全都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了,难道还会有人多管闲事?”
“那人比狗吓人,他娘的,谁睡觉会在枕头底下藏把刀!”那人说着便往梯子上爬,就在这时候,突然几个黑影从顾槐身边蹿了过去。刚拿起棍棒的顾槐吓得立在原地,就听那人喊道:“狗,狗狗,狗追上来了,六少,你快点!”
但是已经迟了,那被唤作六少的人刚摸着梯子,就被那几条已经长成的大狗扑倒在地上。随即那六少就哀嚎起来,叫的分外惨烈,吓得那墙头上骑着的人一个劲地喊:“六少,六少!”
顾槐赶紧拿着棍棒跑过去,却不敢近身。那几条狗性子烈,撕咬的异常厉害,那六少转瞬便没了声音。血肉被撕咬咀嚼的声音听的人豆皮发麻,那墙头上骑着的人,吓得直接跌到墙外头去了。
顾槐瑟瑟发抖,想把那几条狗给撵走,却又不敢上前,忽然察觉自己身后来了一个人,赶紧回头看,正是白青雨。
白青雨提着一盏油灯,幽幽地看着那几条狗在墙根底下啃食。灯光一照,顾槐便看到了那六少的一条血肉模糊的腿,吓得手中棍棒落到地上:“少爷,少爷,人死了!”
白青雨俊美的脸上还带着一道伤,一直延伸到脖子上,显然是被这六少抓的。他蹲了下来,说:“这人该死。”
那几条狗啃了好一会,这才纷纷停了下来,灯光照着它们满嘴的血污,直看的顾槐心里发颤。那几条狗刚吃了人,似乎也有些疯癫,看着他的眼神想看着一块肉。顾槐爬起来躲到白青雨身后,白青雨却毫无畏惧神色,蹲着问说:“这是你们头一回吃人肉,人肉怎么样,好吃不好吃?”
这六少原来是城西陈家的小儿子,第二天陈家便来要人了。顾槐心里发虚,道:“什么六少,没见过!”
“你少不承认,昨夜我跟六少一起来的,眼看着他被你们少爷养的恶狗扑倒了,还能有假?”那说话的眉眼轻佻:“快把六少给交出来!你们家少爷呢,给我们出来!”
“我家少爷不在家,出去了!”
“肯定是躲在家里不肯出来了,给我进去搜!”
顾槐一个人,哪里拦得住这么多人,这些人冲进白家,却没找到六少的影子。
“我早说了,没见过什么六少。”
“我和他一块来的,怎么会没见,定是给你们家主子养的这些恶狗给吃了!”
恶狗吃人,这实在有些骇人听闻,只是无凭无据,也找不到尸首,又有孟客从中周旋。孟客擅辩,六少家里的人去告官的时候,就是他凭自己在青州的人脉和口才搞定了这件事。六少失踪,成了一桩疑案,只是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爬白家的墙头了。
但是白青雨却似乎受了惊,在家里又接连修了两道墙。孟客看着一道墙又一道墙地盖起来,神色疑惑。
“我问你,那个六少,是不是来过白家?”他私下里问顾槐。
顾槐是极其钦佩孟客的,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不否定也不承认。孟客神色骇然,半天说不出话来。
顾槐觉得孟客应该是猜到了,犹豫了半天,将这事告诉了白青雨。
他原以为白青雨会怪他没有及时否认,不想白青雨却道:“你怎么不告诉他实情?”
“我……我怕……”
“你怕他知道了,怪罪我?”白青雨歪着头,坐在案前描绘着丹青,画上男子丰神俊朗,几笔便勾勒出真人的神韵来,他托着腮道:“我有什么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还不许我自保了?这样的恶人,碎尸万段都不可惜。我倒想让你告诉大哥,看看他是什么反应。他曾跟我说,这一生一世都护我周全,他的话,我如今都不敢信了,正好可以拿这件事试试他。”
顾槐也不知道白青雨这话是玩笑话还是真心话,所以并没有告诉孟客。
可是不久之后的一天,孟客突然上门,并把他支了出去。顾槐从未见过孟客那样的神情,他一向丰神俊朗的脸庞满是阴霾,再不见从前半分温和如玉的模样。他心下忧虑,便悄悄躲在院子外头,听见孟客和白青雨的争吵声,不多久,就见孟客气冲冲出来了。
“孟少爷,孟少爷。”他在后面叫,孟客却再未回头。
他只好转了回来,去看白青雨,就见白青雨在地上坐着,头发披散,看见他,便笑。
“少爷……”
“你看看,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少爷……”
白青雨忽然面目狰狞:“当初是谁死乞白赖地求着我!要不是他缠着我,我会把他放在眼里?!”
这些倒是真的,少爷刚回来白家的时候,连老爷夫人都不大理睬,孟少爷次次来,少爷次次不见。但孟少爷脾气极好,耐心,这才慢慢有了来往。
“顾槐,若我一无所有,不是白家少爷了,你还会不会跟着我?”
顾槐忙道:“我至死追随少爷,一辈子愿为奴为仆伺候少爷。”
“可我信不过你。不如你替我做一件事,你做了,我便信了你。”
顾槐点头:“少爷只管吩咐。”
“不如,你替我杀了孟客?”
顾槐一愣,抬起头来。白青雨说:“我本就在地狱边上站着,我以为他要救我,他却推我一把,这样的人,不该死么?”
“可是,孟少爷是个好人啊……”
“就是好人,才该死啊。”白青雨看着他的眼睛,哂笑出声:“你不懂。”
顾槐并没有去杀孟客,白青雨也不再提此事。从前他们两个有多要好,从此以后便有多陌路。
孟少爷再也没有来过他们家,偌大的白家,只有他们主仆两个人,还有一群狗。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白家依旧冷冷清清,他们两个都是无父无母无兄无弟,也无人可以团圆。老爷夫人去世还不到一年,这样的节日过起来也只会叫少爷伤感,顾槐便装作不知,白青雨也毫无反应。
夜晚的时候,忽然有人敲开了他们家的大门。顾槐打开一条缝,看见是常跟着孟客来白家的一个小厮。
“我家少爷托我送来的月饼,还有一封信。”
顾槐大喜过望,欢天喜地地接了,一溜烟地跑到白青雨房里:“少爷,少爷,孟少爷给你送东西来了。”
白青雨从榻上坐了起来,顾槐咧着嘴蹲下来:“是一盒月饼,还有一封信。”
白青雨将那月饼盒子打开,盒子极为精美,里头的月饼也做的甚为精致。白青雨脸上也看不出表情,又取开了那封信,读了一会,眼眶便红了。
“少爷,孟少爷在信上说什么了?”
“他说,中秋了,叫我记得吃月饼。”
白青雨拿起一块月饼便咬了一口,吃着吃着,便哭了,顾槐想问,却又不敢,看着白青雨一边哭一边往嘴里塞,好像要把那盒月饼全都吃了。
顾槐怕他噎着,便要把月饼收起来,白青雨却一把抱住,道:“这是他给我的月饼,你要吃,自己去买。”
顾槐笑了,说:“少爷,这月饼是孟少爷的心意,你一口吃完了,可再就没有了。”
他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白青雨竟当了真,剩下的月饼,便被他放了起来,一天吃半个,...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