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何况她面前还坐着三个体型壮硕的便衣。温凛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像糊纸人一样,给自己糊上淡淡愁虑的神情。
他们三个互有主次。主审的那位姓方,不知是不是他的真姓。温凛一坐下,先被进行了一波思想教育——“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们。”
她犹疑地扫视三人,说:“我能了解一下是什么事吗?”
方队盯着她,忽地一笑,好像在审视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抽出一份文件,屈指敲了两敲:“据我们了解,你曾在杨谦南身边三年……”
“两年半。”她打断。
方队瞟了她一眼,肃然继续:“你们长期保持同居关系……”
温凛往前坐了坐,说:“没有长期。”
方队抬起头打量她,好像在对她表示不满。
温凛视线前移,朝他手上那份文件努了努,嘴里说道:“既然都把我给叫来了,有什么问题不能直接问我吗?你们手里这份东西错漏百出,应该也是别人嘴里挖出来的吧?”
她挺身端坐,两手平放在膝上,像学生时代急于立功的好学生,十分端正,又有几分滑稽,让人分辨不清她是在胡搅蛮缠,还是想要好好配合。
*
杨谦南是在重新装修过的夜星餐厅里,得知了温凛被带走的消息。
从迈阿密回到北京,他以为再也不会听到温凛这个名字。年初见过那一面之后,他甚至卖掉了颐和园边上的那处宅子。说来他们俩其实谁也不亏欠谁,他浪荡她现实。可是人心没有那么公正。他对她,难免有几分鄙弃在。
直到傅筹告诉他,调查组带走了温凛。
当时他自叹倒霉——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是把她搅了进来?
他回国之后虽然没被羁押,但生活里随处可见便衣的影子,其实已经在被软性控制。傅筹对他长吁短叹,说你这要再想出境可就难了,八成会被拦在海关前。杨谦南漫不经心,说那就扣呗,在国外待得太无聊了,回国内玩两天。
傅筹也拿他没办法,杨谦南就是这么个万事不上心的脾气,只能靠他们这帮朋友替他背地里走动。
没有想到走动了这么久,最终竟然坏在女人头上。
傅筹听他说了一遍他们曾经的相处。
杨谦南这种毫无戒备心、电脑连密码都不设一个的人,恐怕能被温凛捅得全身都是窟窿。尤其是他年初和她遭逢,还对她说了几句重话。
她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捅哪里最狠。
温凛被带走三天,杳无音讯,杨谦南表面不在乎,实则也能感受到,周遭的气压越来越低。过去的狐朋狗友都不太联系了,此刻人人都在隔岸观火。他像一头笼中困兽,哪都去不了,在北京城这个大铁笼里踱步,等着宣判来临。
第三天的时候,他路过应朝禹他爸几年前落成的那幢商厦,鬼使神差,进了夜星。
餐厅几易其手,温凛走后是叶骞在主事。后来应朝禹出了事,叶骞说睹物思人,也不再经营,把夜星转手给了唱`红这首歌的钟惟。
钟惟这两年的人气也没刚红的时候高。他进店的时候才十一点,饭点没到,来吃的人寥寥几个。
这些年斗转星移,时移世易,连一间餐厅的归属都要好几句话才能讲清。
那么人呢?
他和温凛,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杨谦南点了一条鱼。炖汤的做法,在北方很少见。
喝一口汤,入口温鲜。不知是不是因为鱼汤本就是原汁原味才最鲜香,这么多年过去,这道菜的味道竟然没怎么变。
他放下勺子,倚在椅背上,面色阴沉。
*
那是温凛在招待所里住的最后一天。
看得出来,方队已经对她很不耐烦。
她不知是不谙世事,还是急于把自己摘除在外,提供的资料非常丰富详尽,甚至能把杨谦南叔叔的饭局细节,精确到谁唱了一首歌都告诉他们。可是那些饭局不痛不痒,都挠不到点子上。
“杨谦南真的没有向你展示过自己的移动电话、或者笔记本电脑?”
温凛眼睛一亮:“他手机里全是赌博软件。你们这个抓吗?我觉得他的赌额已经足够被行政拘留了。”
“在你和他关系存续期间,他有没有带你见过证监会、政府部门、东深集团高层等人员?”
“没印象了。”
“你仔细回忆一下。”
她表现出沮丧和焦虑:“我回忆不起来了。他那种人心比天高,哪怕带我去饭局,也就是吃个饭而已,别人找他攀关系,他都懒得搭理。”
方队扔下笔,目光犀利地盯着她:“温小姐,配合我们对你自己也有好处。据我们近日了解到的情况,和你的说辞有很大出入。”
“有什么出入呢?”温凛呵地一声笑,“你们了解的对象,左不过是他那些莺莺燕燕。他女人那么多,你猜猜看恨他的有多少?她们一个个都很想让他死吧。你们要是想要了解这方面的情况,我倒是能一件件数给你们听。”
她眼神怨毒,好像是一个不问世事,一心只对旧情人的风流债耿耿于怀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