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靠在榻边坐下来,闭着眼睛,眉峰微蹙,一手揉着太阳穴,一只手臂撑在膝盖上,垂着的指尖正往下滴着血。
董慈脚虽然贴着墙根没动,脑袋却往前伸了伸,赵政脸色发白,薄唇紧闭,额头上还起了点青筋,他是个作息极其规律的人,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船头上吹风,十有八[九是真的会晕船了。
船身这么晃,海风这么大,没坐过船的人想不晕都难。
晕船晕车这种事,搁在后世一颗晕眩停就能药到病除。
董慈从阴影里挪出来,开始收拾屋子,断了腿的凳子桌子,全拖出去丢进河里了事,董慈又把那小包吃食裹着些碎瓷片全给扔了,她手脚干脆利落,不一会儿就把一地狼藉都收拾干净了。
始皇陛下的手指还在滴血呢,估计是方才被碎木屑划破的。
董慈洗干净了手,杵着扫帚在赵政面前晃了两圈,踌躇了半天才凑上前去道,“晕船这个病我恰好会治,也不用吃药,就是在脑袋上按一按,要不要试试?”
说实话董慈还真有些心惊胆战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虽然赵小政现在还不是天子,但她在这种该躲得远远的时候凑上前来拔虎须,赵政当真撅起蹄子来,一用力就能把她踩成稀巴烂,还是不用负责的那种。
她这么英勇无敌的抢着当炮灰,就当是还赵小政那一饭之恩吧。
房间已经被整理好了,除了空荡一些,完全看不出他曾发过火,赵政听小奴隶问他是不是头晕,心里便笑了笑,连这小奴隶都能看出来,偏生他的母亲看不出来,连这个八岁小童都知道忌讳,偏生她的母亲不知。
赵政没反对,董慈就当他同意了,得寸进尺地咧了咧嘴笑道,“那公子先躺下来。”
董慈把扫帚扔到了一边,胸有成竹的凑了上来。
小仓鼠胆子大了不少。
赵政舒了口气,他也做不了什么,索性就依言躺了过去。
董慈先拿了酒和干净的布来。
赵小政掌心里的口子还挺深的,目测四厘米这么长,木屑还嵌在里面,血肉模糊,这孩子方才多生气可想而知。
认识这么久,这还是董慈头一次见赵政发火呢,怪稀奇的。
董慈用酒洗了刀子,又放在烛火上烧过,拉开赵小政的掌心,看了看伤口道,“有点疼哈,你忍耐一下,木刺不挑出来会化脓,这非得要弄出来不可。”
赵政嗯了一声,董慈小心的把木刺挑了出来,又用烈酒把伤口洗了,赵小政虽然疼得手臂紧绷,但一动也没动,连哼都没哼一声,董慈心里赞叹,心说这哪是一个九岁小孩该有的心智。
董慈把赵政的手掌包好,洗干净手了,这才挪到榻头道,“我开始按摩了,力道重了你就说,有什么要求随便提。”
得益于做奴婢的生活经历,董慈瘦归瘦,力气却不算小,按摩起来也没费多少劲儿。
外面波浪拍打的声音很大,风吹得人心神不宁,董慈觉得应该闲聊点什么,一边按摩一边随口道,“白天我见两个小孩儿跟着公子,以后要做书童用么?”
还有比八岁的小孩称呼另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小孩更奇怪的事么?赵政睁眼看了小奴隶一眼,低声回道,“放在身边做事的。”
董慈哦了两声,又问,“好点了么?”
赵政这次连眼睛都没睁了,低低嗯了一声,看着就不像想聊天的样子。
董慈也就不说话了,她对自己的手法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不到两刻钟的时间,赵政就睡熟了。
第二日巧意进来伺候赵政洗漱更衣,见厢房里空荡荡的,吓了一跳,拉着董慈问,“这是怎么了?遭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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