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在这种生死一线的事情上的,这般了解,我看不要也罢!你那晚劝过我不要追究,是当真不知皇后的计划,还是说你也是她的帮凶之一?”
朱易:“我即便再不着调,也不会将生死做赌注,若早知道……”
萧成钰:“你会阻止的吧?”
朱易沉默片刻,才继续道:“我只会设法提醒你……”
萧成钰靠着墙面仰起头,想到皇后一次次将她扇成陀螺,想到六年前皇后唯一一次在她跟前拉着她的手示弱,想到六年前离开京城时汴京城楼上远远瞥到的一个身影……良久,悄然抬起手臂盖住眼睛,喉咙里隐约颤动收缩,无声哽咽了一下又陡然忍住。
“这条路一旦踏上,就再也不能回头,容不得仁慈,容不得心软,世间没有无利益的朋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如那晚大雪夜中,你不反击,便只能等着被弩|箭射出个窟窿,你在西北待了六年,拎刀杀人不在少数,这般道理不可能到现在也不明白,只是你一直不愿去面对而已……”
“闵绍对皇帝忠心耿耿,一个把柄都抓不到,想要动他比登天还难,而今晚若想成事,闵绍必定不能在场,姑母借着军器监军备外流牵连闵绍被皇帝暂时扯职,便让我们能控制住的秦宇执掌殿前司,随即趁着皇后姑母借旧案发难、宫宴提前散场一部分朝臣离去之际,将整个殿前司短暂撤出大庆宫,让姑母当着两院所有御史和皇帝的面儿将人证物证一一拎出来时无人出面打断阻挠,那些清流们最擅弹劾,古往今来死谏之人不在少数,郑氏谋害皇嗣倒卖军备的罪名证据确凿,此次必然逃不过!她将自己当了弃子,既能去了皇帝对你慕容氏母族的顾及,又能将来自你最大的对手睿王背后的郑氏拉下马,更重要的……她一直被我义父按着压着顾全大局而憋了二十多年的痛和掩了二十多年的恨,终于能借着这个机会和皇帝彻底撕破了……”
萧成钰放下手臂,眼底的水意已经消失无踪,一只手在背后撑住墙面,站直了身子。
光线的死角处,两人一起看着大庆殿外阔大的场地上被通明的灯火打亮。
大殿外闵绍率先踏出,做出一个请的动作,皇后平静走出,跨出门槛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露出一个轻蔑的冷笑,直戳戳地插在正殿上仍旧高高在上的那个人身上,这居高临下的姿态,即便无言,却足以让人委顿三分。
朱易:“今夜闵绍能及时赶至,他会以为是你给他递的消息,以后皇帝跟前……皇上大约会以为是你听明白了他的那句‘吕霍之风’,主动大义灭亲了。”
一直等到大庆殿外终于恢复一片寂静,成钰终于松开了扶墙的手,站着了身子嗤笑一声,哑声道:“皇后好计谋,表兄好算计,成钰……佩服……”
除夕之夜,两院御史一直被困至凌晨才从内宫出去,禁军统领闵绍官复原职,副统领秦宇被秘密处死,殿前司彻底大换血,皇后连夜重新回了南苑行宫,不过这次是被皇帝派兵送回的。郑贵妃搬至内宫更深处的秋英院,大庆殿里当晚留下的宫女太监全部消失不见,一夜之间整个皇宫悄悄地彻底翻了天……多少人在无声之中丧了命,后花园的花肥用不了这么多,尸体被禁卫偷偷运出城,扔在城外的乱葬岗上被野狗叼食。
这皇宫之中,一夜之间又多了无数冤魂。
次日一早,东宫南侧的承芳院里,萧成安自己推着轮椅出了房门,他穿了一条羽白锦绸直缀,肩头披了锦鼠大氅,腿上盖了条羊绒毯子,毯子上放了一本书,糊着《礼记》的书封,里面却是汴京城里如今最流行的话本故事。
长廊旁种了几丛小叶女贞,夜里太冷,叶上糊了一层白霜。
萧成安伸手摘了一片叶子,指尖冻得发白。他将叶子放入口中咀嚼片刻,尝出了满嘴苦涩,抬头往西边天上看过去,轻轻吐出一口白雾,浅笑一声后低声自语:“这一番大戏,唱得着实精彩……”
……
成钰一直到凌晨才回到平王府,一回去连衣服都没脱,直接歪倒在床上闭眼睡了过去,将秦嬷嬷吓得不轻,天亮之后往内寝房内看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辰时末才终于将她盼醒,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她起身后裹了一件披风坐在窗棂内,盯着廊檐下挂着的鸟笼里两只互相斗得正欢的八哥。自从她移府那日萧成珺送来之后便一直挂在这儿了,夜里甚至还让秦嬷嬷将它挪进屋里,怕万一将这两只畜生冻死了,岂不是辜负了她四哥的一番美意,可如今……若真如朱易所言,这两只鸟肚子里藏的秘密可真不少。
她叫来秦嬷嬷,吩咐她去取一壶酒,再将一直在府上住着没什么存在感的九金叫来。
秦嬷嬷应了吩咐差人去办,一个小内监匆匆来禀,“启禀殿下,门外有位年轻公子来求见,姓段,他说只要报上名字,殿下就知道是谁,殿下您看,要不要放人进来?”
萧成钰盯着那两只鸟出了会儿神,内监以为殿下没听清,正准备再复述一遍时,她突然开了口:“请他进来吧,不必请到正堂,直接来这里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