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前皇后在南苑行宫之中遇刺了。”
成钰倏然抬头,这表情落到皇帝眼中却让他松了一口气,说明老七并不知情,或许只是他想多了。
她复又垂眸,“那不知母后可有伤到?刺客抓到了吗?”
“皇后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刺客逃了。”
成钰淡声道:“南苑行宫外守了那么多禁军竟然能让刺客混进去,看来闵大统领有失职之嫌啊。”
皇帝听着这略带讽刺意味的话,盯着她垂下的眸子看了良久,冷声道:“此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语罢,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咳。
成钰一撩衣摆跪了下去,看着刘朝恩又递上来一块帕子,嘴唇动了动,问:“父皇当真没有大碍吗?”
皇帝将帕子握在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身为萧家血脉,大燕的江山社稷于你便有一份担子,过往之事不管谁对谁错,朕一概不再追究,至于皇后……”他顿了顿,“大燕的天下有皇后一份功劳,朕没有忘记,是以你也不必将朕看做忘恩负义之辈,她虽然图谋不轨藐视皇威,朕却不欲再与她计较,皇后的凤冠朕会为她留着,至于你……以后权当没有这个母亲……”
这大概便是皇后最终想要的结果吧,她唇角勾起,又废了一番功夫才将那抹嘲讽压下,道一句:“儿臣,谢主隆恩。”
一路穿过长长的宫道,踽踽独行,至一道连廊门前,她停下脚步回头看静静独踞的宏伟皇宫,她明白,从这一刻起,她才完全彻底地踏上了那一条不归路。
……
走到南角门内,萧成钰已经能看到段时因在长长的门洞外等着,她正要快步走去,角落里突然窜出来一个人,穿着深蓝色内侍服,却是个生面孔,她并不认得。
成钰皱眉,不等她发问,太监已经先跪下磕了个头,这才主动解释来意,陪着笑脸躬身道:“奴婢给平王殿下,奴婢是谭大人派来的,那药他喝了之后好多了,待知道是殿下送来的,便让奴婢来给殿下道声谢,还有这食盒,”他将手里的一直提着的食盒捧到面前,伸手递给成钰,“谭大人让小的将这个给殿下,还给谭夫人。”
成钰盯着这个太监的脸,又看了看他举着的食盒,没有伸手去接,淡淡道:“举手之劳,告诉谭大人不必客气,这食盒还是让谭大人留着吧,谭府应该不缺这个。”
太监闻言,脸上竟也没有露出勉强之意,他将食盒收了回去,笑着说:“既然如此,小的就先告辞了。”
一直到出了宫门坐上马车,萧成钰总觉得有些诡异,一个食盒为何还要派个人送过来,谭大人难道不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接触外臣吗?而且按理说宫人进出出题官所在的值房都有侍卫搜身,何必要废那个心思将一个食盒再送出来,而且她拒绝之后那人立马收了回去,除非……有人想送她的并不是一个食盒,这个时候若有人钻营心思,便只有一个春闱,难道还有人要借她的手将试题送出去?可也不对,那个太监只是将食盒往她面前递了递,随即就收回去了,这完全不合常理。
那么,是谁想借着她做什么?
本届春闱的主考官有两位,其中一位也是出题官之一,贡院大门关闭的前一刻,内阁次辅、吏部尚书何纶从宫里赶出来和另一位主考官一起坐镇贡院。
四月初六这一日,为了提前搜身入场,考生们四更天就到贡院门口排队,五成兵马司列队维持纪律并搜身,三位亲王也跟着起了个大早,盯着所有考生依次进场完毕,试卷启封发放下去,三人各自巡视一圈考舍,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一切平稳进行。
贡院大门一旦关闭,只能出不能进,五成兵马司严防死守,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必须等考试考完。
三人在主考官值房外碰了个头,萧成珺举起粗壮的胳膊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日头打着哈欠说:“既然一切顺利,那接下来应该就没有咱们的事情了,我要回去补觉了,两位还要继续待下去吗?”
萧成乾道:“我再留一会儿,你们若累了,就回去歇着吧。”
萧成钰并没有继续留下去的欲望,进宫那日的事情到现在一直在她心里是个坎儿,可这些日子却一切平稳,什么也没发生,今日又起了个大早,现在急需回去睡觉。
她和萧成珺在贡院外告辞,无方带着十个近卫围着她的马车,见她走近,便将一个矮凳放下来给她垫脚。
刚坐上马车,后面贡院门口却有了一番动静,她掀开车帘去看,见是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书生在与门口守卫起了争执,旁边骑马的无方道:“大概是那个考生来迟了,五成兵马司的人拦着不让进。”
她放下车帘,靠着车壁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脑子却更清醒了,她睁开眼问车外:“这个时候谭大人应该也从宫里出来了吧?”
无方答:“何大人既然出宫了,谭大人应该也出来了吧。”
“去谭大人府上。”
谭春立比何纶出宫晚,谭大人清廉一世,宅邸不大,成钰在他家大门外等了一会儿才见一辆马车慢悠悠地驶过来。
等车停下,里面下来一个须发半白的老者,成钰上前寒暄两句,便说道了正事。
谭春立揪着胡子皱着眉毛:“那日贱内不懂事,竟然托付到殿下处,下官惭愧,只是下官再如何糊涂,却也不会派人送回一个食盒。”
成钰心头咯噔一下,再次确认:“大人可记得清楚?”
“一清二楚,那个食盒下官就搁在身边,你看,这不又带了回来。”谭春立说着,车夫正从马车里往下搬东西,正上方赫然便是那个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