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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成钰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萧成乾,从进来到现在,这位睿王殿下一直站在这里,并没有借题发挥,发表顾孟平之事的看法,其实也是,即便确定了顾孟平被人欺骗才去贡院叫门,也脱不了一个睿王暗中在都察院安插暗棋的名头。
但抛开这个小事,另外还有些事情,何纶明显是在打马虎眼,他的苦情牌她早已推测出,此时还没有被他迷惑得忘了主题和初衷。
此时何纶周围的人都站在一丈开外,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他跟前,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她淡淡道:“何大人,照你的意思,何茂才和宫中内监之死都是您的手笔了?”
何纶灰白的头发从额侧耷拉下垂到耳侧,浑身上下依然透出一股沉沉死气,闻言他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然殿下以为呢?”
成钰一扯唇角,“何大人那些天在学士馆里闭门不出,不知手是怎么伸得那么长,能够得着再去杀人?”
何纶嗤笑一声,“杀人的手法多得很,还用得着罪臣亲自动手吗?”
萧成钰眯了眯眼,不用再问其他,只这一句话她就能确定何纶背后必然还要其他人,因为他们推测过,何茂才是打草惊蛇的那根棍子,不可能是泄题之人杀掉的,如今何纶这样的反应只能是他准备不管什么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架势,即便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她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换个方向引导他透点实话,殿外进来一个小太监,见殿内这么多人一时有些瑟缩,犹豫了一下才走近了跪下通禀:“启禀陛下,荣王说昨日已与陛下商量好今日要来向陛下讨教学问,陛下可是要召见?”
皇帝正有些头疼,耳中一阵嗡鸣,闻言满肚子火气立马窜出来,一拍桌子怒喝:“这是什么时候,他来瞎掺和什么,让他滚回去——”
小太监被吼得呆住了,慌慌张张爬起来往殿外跑,出了殿门仍旧心有余悸,扭头看了一眼,才走向那个瘦高身影,躬身说:“荣王殿下还是先回去吧,陛下这会儿正在跟诸位大臣议事,殿下可以改日再来。”
萧成玚双手攥着一本书,脸上木木的,闻言半晌才“哦”了一声,一只手将书握紧了,伸手扶了扶鼻梁上挂着的琉璃镜,问:“陛下是在审春闱泄题案吗?”
听小太监回了是,他轻轻出了口气,一边走下台阶一边点着头,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那就好……那就好……”
小太监看着荣王莫名其妙的表现,觉得他有些可怜,这位殿下自幼生母亡故,与静王一道养在丽嫔处,眼睛又不好使,耳朵时好时不好的,一直在几位皇子之中毫不显眼,原本与陛下说好了今日要来请教,培养父子亲情,结果不凑巧正好碰上陛下议事,也难为这位殿下了。
小太监心中一通感慨,摇了摇头,继续回去当值。
大殿内,皇帝一通怒火发完,长长出了口气,再次靠回椅背冷眼看着何纶。
萧成钰要问的问题并没有被方才小小的插曲打断,她又往前走了一步,弯腰看着面前垂着眼皮一脸死寂的何纶,不紧不慢地问道:“何大人当真不记得……”
话未说完,何纶突然抬眼,目光直直逼射萧成钰的双眼,她看到这般视死如归的眼神,被激得话音一顿,心中咯噔一声响,似乎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可下一刻她就觉察到不对,余光瞥到一抹银光时便急急后退,却有些晚了。
谁也没料到何纶身上会带着一把匕首,除了成钰之外其他大臣都站在一丈开外,宫人和禁卫更是三丈开外,所有人都是猝不及防,在成钰猛然退后,刀刃在她手臂上带出一道血痕时,才终于有人适时爆出一声惊呼。
何纶一击未中,匕首一横,欲趁着所有人都未回神再扑上去补一刀。成钰侧身后退一步,避开捅向她腹部的刀刃,忍着手臂挨一刀,一脚踢向面前之人的手腕,匕首脱手而飞,咣当落地,她脚下去势不减,直接揣在他的胸口,何纶直接顺着光滑的地面滑出一丈开外,正被反应过来奔上前的禁卫拿下。他嘴角嵌着一缕血迹,一把老骨头竟然还有几分硬气,目光阴狠地瞪着成钰,挣扎着就要站起再扑过去。
余光看到何纶背后的一个禁卫抽出长刀,成钰捂住手臂上的伤口,一句“不要杀他”还未来得及喊完,雪亮的长刃便从何纶后背捅入胸口透出,上面还带着温热鲜血,一滴接着一滴落在干净的地面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傻了,皇帝只来得及瞪大双眼扶着桌子半起着身子,其余大臣也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惊呼。何纶保持着一手向前的姿势,脸上带着得逞的笑意,喉咙里发出喀喀喀的濒死之声,鲜血从咧开的口中一股股溢出,与从胸口淌下地面的混在一起,在这针落可闻的大殿内仿佛能听到滴答滴答血液溅落的声音。
成钰的视线从何纶胸前的刀刃上缓缓上移,落在他背后握着刀柄的禁卫脸上,那人接触到她狠厉的目光,吓得浑身一抖,手上一个瑟缩,直接将长刃抽了出来。何纶的身体没了支撑,终于缓缓倒下,大滩鲜血氤氲开来,人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彻底不动了。
周围人都将嘴巴长得大大的,没有一个人出声。
萧成钰却再也忍不住胸口的暴躁憋闷,深吸一口气,粗口彻底爆出,“操——”了一声,踩上满地鲜血,大步上前跨过何纶的身体,一步一个血脚印走到那个禁卫面前,那人吓得脸色惨白,想要后退,却被成钰赶上去一脚将他踹翻,踩在他的胸口,夺过他手里带血的长刀对着他高高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