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v章已购买比例未达标准,请连续订购本文或24小时后查看 傅君尧沉默良久,终于低下头小声道:“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
程景轩见他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心中又柔软起来,低声叹道:“罢了,是不是那天的事吓着你了?”
傅君尧不去看他,也没有吭声。
程景轩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我不好。你一个救死扶伤的大夫,自然见不得那血腥场面。你回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
傅君尧忽然抬起头定定地望着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不想你加入清漕庄,跟我一起走!”
程景轩面色一僵,收回了手:“不可能!”
“你不走,我就收回药,并且告诉所有人你根本不懂医术,只是个骗吃骗喝的假大夫!”
“你……”
傅君尧咬着牙:“我说得出,做得到!”
说着,他坚定地拎着药箱转身就走,程景轩立刻快步上前,挡住了门口。
傅君尧不愿跟他对视,沉默地转过头去。
“呵呵……”程景轩忽然嗤笑一声:“在程家最艰难的时候,你雪中送炭;在我断了双腿,了无希望的时候,你也没有弃我而去。我以为这个世间上,除了爹以外你就是唯一的亲人了。可是你!”
他伸出手直指傅君尧的胸膛:“在我快要成功的时候,拖着我的腿不让我前进的,竟然是你!”
傅君尧怒从心起,大声质问:“你所谓的成功是什么?打入清漕庄内部,跟他们一起杀人,用别人的鲜血来洗涤你的仇恨么?”
“我没有杀人!”程景轩怒道。
“我知道,你不会杀人。”傅君尧轻笑一声:“可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他往前走了一步,慢慢逼近程景轩:“那天我躲在树后,两方人马在我面前不远处打了起来。我只看见他们那张含着血污的嘴一张一合的,我一个字也不敢听,我可以闻到浮在空气里浓浓的血腥味,可连吸一口气我都觉得脏。”
“君尧……”程景轩伸手想安抚他,却被傅君尧一掌挥开了。
“那两拨人混战,一个人一刀捅死了另一个人,贯穿了人身体的刀流躺着鲜血,都快戳到了我的面门,血喷了我一靴子我也不能去擦。最后眼睁睁看着朱大哥回来,像拖战利品似的把一个人的尸体给拖回去。那是一个人啊景轩!那是一个人!”
程景轩双手紧紧按住他的肩膀:“君尧,你冷静点。”
“在他们眼里,人命是什么?是猪狗不如!是贱如草芥!一刀就可以了结,一脚就可以踹翻,甚至还比不上门前的一棵树,墙里的一块砖……你知道么?景轩!”
“君尧!”程景轩双目赤红,紧紧地把他揽入怀中。
又被这熟悉的温暖包围,傅君尧沉痛地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衫:“当时我浑身是血,大脑一片空白,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景轩。”
他深吸一口气:“我在想你。景轩。”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旧事重演,一个人双手被绳子紧紧绑着,猪狗不如的拴在马鞍上;另一个人骑在马上,耀武扬威地炫耀着凯旋。马儿扬蹄奔驰而去,拴着的人鲜血流尽而死。景轩,你会是骑着马的那个人,还是流尽血的那个人?”
“景轩,你出生于书香门第,是前途无量的两榜进士。程世伯在天有灵,也绝不愿意你为了他的陈年旧事蹚这趟浑水。答应我,回去好么?”
……
夜幕降临,万籁俱静。皎洁的月光温柔地洒向大地,银白的月光平等地抚摸着每一寸山河,不管那片土地曾经承载的是欢声笑语,还是鲜血枯骨。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世间规律,本就如此。
傅君尧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整个人伏在程景轩肩头,呼吸慢慢平稳下来,体温也渐渐回暖。而程景轩的双腿和双肩都已经麻木了。
“君尧。”
“嗯。”
“我不能走。”程景轩说。
傅君尧身子一僵。
“你还记得,我爹临时前对我们说了一句什么话吗?”
傅君尧不语。
“宁为短命忠贞鬼,不做偷生丧节人。”程景轩低笑一声,竟是说不出的心酸:“那时你双亲刚辞世,爹接你进府,教你读书识字,上的第一课就是讲这句话,你还记得么?”
良久,傅君尧才嗯了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眼前好像又浮现出当年的情景。
时年,金科得举、意气风发的程渐大人,把一个双亲亡故、无依无靠的脏小孩从坟堆旁边儿捡回来,牵着他脏兮兮的小手带回家,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说:“跟着世伯,以后就不用再颠沛流离了。”
以后不用再颠沛流离,这就是家的意义啊!可如今家没了,人,也不全了。
“不做偷生丧节人。这个‘节’,指的是读书人的气节。我爹这一生,饱读圣贤之书,为人光风霁月,做官两袖清风。他不贪高官,不慕厚禄,只求清廉二字能流芳百世,以遗后人。可最后他又得到了什么呢?”
“十几年交情的老友陷害,贪赃枉法的刁民诬告,他们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地压着我爹的脊梁。可我爹他,宁折不弯啊!”
“我知道爹是为我好,你也是为我好。你们都不想我报仇,不想我再卷入是非之中。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人子女,既不能在父亲膝前尽孝,也不能为父亲洗脱罪名,要他连死都得背负着莫须有的千古骂名,那我忍辱偷生,又有何意义?”
“君尧,我不能走。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为我爹正名的路上!”
傅君尧动了动,发现自己差点儿掀不开嘴唇:“我知道了。那我……自己走。”
“是是是。”傅小弟连忙依言往左擦了擦。
程大爷:“太左了,这里都擦过了,往右点!”
“明白明白。”傅小弟赶紧依言往右擦了擦。
程大爷:“力道太轻,这样药效难以发挥,你是不是大夫啊,这都不懂!”
“有道理有道理。”傅小弟又依言用力了些。
程大爷哀嚎一声:“疼啊!你存心的吧?”
傅小弟顺嘴敷衍:“对对对。”
气氛骤然变冷:“你说什么?!”
糟糕,情况不对!
傅君尧匆忙改口:“不不不,都怪我手笨,真是太笨了!”
“哼!”程景轩高冷地扭头,不想看他这副蠢样:“去换个毛巾来擦。”
傅君尧瞪大了他的欧式双眼皮:“我刚刚才换过啊!”
“嗯?”程大爷刻意拖长了尾音,眉毛都快挑到天上去了。
傅小弟只好讨饶:“行行行,换换换。”
处女座该死的破洁癖,连洗个澡都不让人安生。擦了个三五下就得换毛巾,洗不到一刻钟就嫌哥的手脏,得让哥连手带指甲缝儿都洗一遍再继续,差不多擦完了一遍就得换一桶水,得亏哥机灵,当时准备药材的时候就弄多了,要不然连药都要重新调,逼死个人呐!
傅小弟一边碎碎念一边去拿毛巾换水,猛然发现已经日落西山了。程大爷泡药浴的时候还是下午,所以这货洗个澡竟然洗了两个时辰!!!他的皮都泡不皱么?
“正常的,药浴本来就要泡这么久,不然药性怎么发出来。”
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传入脑海,傅君尧整个人一激灵,还以为程大爷成精了,做贼心虚地把周围找了个遍也没看到人影,心还是砰砰直跳。他戳了戳手腕上的星座手环:“刚才是你在说话么?”
系统恢复了刻板的电子音:“是。”
靠!这年头系统都成精了啊!
“没事儿少出声吓人。”傅君尧郁闷地嘟囔,拎着毛巾进了屋,远远就看见了惬意地趴在药浴里享受的程大爷,忍不住悲从中来,泪满衣裳——
这一定是党给我的考验啊……
享受到一半儿的大爷忽然睁开眼睛,低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
这声音带着浓浓的落寞,让傅君尧一怔——难道是程扒皮良心发现了?
程景轩双手交叠,趴在浴桶的边缘,从傅君尧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沉默的背影,往下是黑不溜秋的药浴,以及那双修长匀称,却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的腿。
傅君尧的心头像被什么撞了一下,觉得不是滋味。
他挤了个勉强的笑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很轻松:“不会啊,其实你这样已经很好了,我以前认识个处女座也有洁癖,那烦人得啊,饭前不洗三遍手,谁都不能跟他同桌吃饭。偏偏这货还‘严以待人,宽以律己’,自己怎么脏都没事,可别人必须干净!再加上点强迫症和追求完美,简直分分钟能把人逼疯。”
程景轩愣了愣,这番乱七八糟的话语他是没怎么听懂,可傅君尧的意思却表达得很明显——他在安慰自己。
想到这,程景轩忽然摇了摇头,唇角挂着怎么也收敛不住的笑意。
那……便不收敛了吧。
他这么一想,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的张无忌,整个身子都放松下来,也不再挑剔、事儿逼了,随傅君尧怎么摆弄也不吭气,最后反而比往常更早结束药浴。
尽管如此,泡完药浴时间也不早了。傅君尧点了根新蜡烛,借着最后一缕夕阳的光辉,给程景轩针灸。
想他傅君尧,一个靠嗓子吃饭的金牌客服,要是会医术那才有鬼呢。想治好程景轩的瘸腿,当然还是得靠系统。也还好技术部那群疯子开发的是星座系统,不是医药系统,治腿可不是测试的重点,于是系统没怎么为难就把治疗方法告诉了傅君尧。
原来程景轩的腿瘸的原因,是膝盖上长了骨刺。这在现代是很常见的骨科病,病因有三种——要不就是人年纪大了,骨质增生;要不就是职业病,坐姿、站姿、走姿都不良,长期以往便会恶化为骨刺;要不然就是先天遗传。
程景轩的情况稍微复杂一点,是骨质增生加行走过量加姿势不对,膝盖长了骨刺而不自知,再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重的,病情恶化,就直接瘸了。但用针灸也还是有得治,只不过治疗的过程非常痛苦。
银针要专挑罕见的痛穴和痒穴来扎,治疗时就像被仍进了虿盆,受万蛇噬咬之痛;又如身处蚁穴,被千只蚂蚁撕咬、攀爬,奇痒无比。光这个施针过程就要有一个多时辰,然后还要抹上刺鼻难闻的药膏,再晾上半个时辰,如此一整套流程走完,下半身只怕早就没有知觉了。
这样痛苦的治疗过程震住了傅君尧,可程景轩却早就习以为常,他自己拿了块干净的布塞在嘴里,双手紧紧抓住床沿的木板,冲傅君尧点头示意。
傅君尧只好赶鸭子上架,拿出银针在蜡烛上烧了烧,发现自己的手指好像有点抖,试探性地征求程景轩的意见:“这就开始了?”
“嗯。”程景轩翻了个白眼,用眼神实力嫌弃他的婆婆妈妈。
傅君尧深吸一口气,找准他腿上的痛穴,银针扎下,入肉三分。
程景轩双腿一震,整个身子都绷得笔直,发出一声长长的抽气声,显然是疼入了骨髓,却愣是没喊一句。
傅君尧心中莫名一痛,几乎连银针都拿不稳了。他隐约觉察到自己的有些不对,可现在是在医病啊!哪里能分心?于是他拼命地深呼吸,逼迫自己不去注意程景轩的反应,找准他腿上的穴道,银针利落扎下,入肉五分,七分……
一整套针灸下来,傅君尧累得满头大汗,几乎连腰都直不起来。他踉跄地后退几步,强撑着疲惫的身子去取来膏药,一点点给程景轩抹上,等完全包扎好了才敢偷偷看他一眼。
程景轩已经昏了过去,头发和枕巾都被汗水打湿,英俊的脸庞因痛苦而扭曲得不成样子,整个身子僵得不能再僵,好似茅山故事里描写的会呼吸的活尸。
就是再疼,这家伙也不肯哼一句,愣是把一傲娇的大爷的形象装到了极致。何苦呢?
傅君尧想调侃一笑,可那种莫名其妙的心痛感觉又来了,他难受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那疼痛还在胸膛里不断扩散,压得人喘不过气,甚至连四肢百脉都疼了起来。傅君尧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伸手一揉,竟然满手都是泪水。
这真的是……心痛的感觉?
太奇怪了!
这毫无由来的陌生感觉让傅君尧心中的怀疑和不安都达到了极点,他连药箱都没顾上收拾就疯狂地奔了出去,狠命戳着手上的星座手环,嘴里不断地喊:“系统,出来!系统,你出来!”
“叮咚~晋江第一套星座测试系统为您服务,请问宿主有什么需要?”
“我的情绪从头到尾都不对!为什么我一开始看那个事儿逼的处女座就哪哪都顺眼?为什么我看到他脱光了会有感觉?为什么我看到他痛苦的样子会忍不住热泪盈眶,恨不得代他受苦?这根本就不是我该有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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