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是否还会孤身上路,舍弃身后所有的牵绊,在喧闹腌臜的火车上一坐便是数十小时,只为了来到他的身边,送他一支冰凉沁甜的橘子冰棍?
她又是否会在他艰难的起步阶段,接受一枚普普通通的戒指,接受一场没有婚礼没有祝福甚至看不到未来的挑战,坚定说我愿意嫁给你为妻?
……
夏苒想,会的,她还是会的,无论给她多少次机会,她还是会重复过去的足迹,因为那时候的爱情太过纯粹,那时候的杜希声太过美好,那时候的他们真的想过要一路走到白头。
人生之中,那种奋不顾身的爱情,至少,该有一次。
离开之前,夏苒从手机店里拿回了已经维修好的手机,界面没变,信息没丢,她滑到图库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她和林晗那张算不上合影的合影。
她想到那天桌上莫名的一滩水,想到杜希声脸上浅淡的笑容……她想,或许因祸得福,或许是应该这样不带一点记忆的走开。
她随即孑然一身地回到了禾水。
与夏父说的“不管不顾”不同,回来之前,夏苒其实有过周密的考虑。
隋兴不是她的大本营,随着年龄一天天的增长,那种落叶归根的故乡情结便一天重比一天。
回到禾水,起码有亲人,有可以住的地方,有家,连同工作她都想到了——橘子冰棍——在即将要迈入三十岁的时候,夏苒告诉自己,她要创业。
多年以来,夏苒一直都有关注禾水本地网站和论坛的习惯,近来上头一则名为“救救本地企业,禾水童年共同的记忆橘子冰棍厂面临倒闭”置顶加精的帖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发帖人声称近几年橘子冰棍厂因为受到众多洋品牌及国内大型企业的冲击,导致效益不好,连年亏损,老板决定及时止损,将毗邻市中心的厂房卖给地产公司。
这样一来,这个给几乎每个禾水人童年都留下过深刻记忆的牌子,朝夕之间就将瓦解,以后的孩子只能从上一辈人的口中知道禾水还曾有过这样一个家喻户晓的品牌。
于是当夏苒回到禾水,回过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凭着一股满腔的热血和冲劲,去橘子冰棍的厂里找负责人谈判接手的事宜。
厂门口的门卫亭里早已人去楼空,院子里也是一片破败倾颓,三两辆锈得不成样的桑坦纳横在院子一角,长满草的工棚外面,横七竖八停着好几辆电瓶车。
夏苒平日里那种窝里横,抛头露面就畏首畏尾的毛病立马又滋生出来,该找谁谈,去哪找,怎么谈,夏苒看着满院子乱糟糟的样子,觉得这事儿有点欠考虑。
正在想是不是先回去搬点救兵过来,后头突然有人喊她的名字,转身一看,说不上到底是喜是忧:“侯勇?”
侯勇穿件很简单的白T,牛仔裤,阳光底下大步跑过来,饱满的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难为你记得我名字。”
夏苒拿手挡住额头,抬头看他:“没办法,记性太好。”
侯勇说:“你怎么在这儿呢!”
夏苒在想是该说来谈盘厂好还是该说来考察好,索性反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侯勇指指不远处,方才跟着自己的一队人,说:“我们都是这儿的工人,厂长一句话没有要把厂子卖了,还要把我们辞了,我们现在过来堵厂长的。”
夏苒眼睛一亮:“你之前在这儿工作?”
侯勇点头,说:“是啊。”
夏苒像是找到组织,说:“正好,正好,你去找你们厂长,我跟着你们一起去。”
侯勇起先有过疑惑,不过情况紧急,所以也没多问就带着夏苒和一众工人进了行政楼。
厂长正要带人参观厂区,猛地被一群气势汹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围上来,堵住去路,大家七嘴八舌地警告他不许卖厂。
厂长也不是吓大的,当即喊过带来的两个人挡在面前,说谁都不许轻举妄动,厂是我的,你们是我请的,厂我想卖就卖,人我想辞就辞。
这一句彻底激化了矛盾,两拨人你推我搡几乎要群`殴,侯勇那莽夫已经抡开胳膊要揍人,旁边忽然“砰”的一声响彻楼道。
大家都怔了怔,静下来,不远处一个金属垃圾桶被摔翻在地,旁边,一个个头不算小的女人叉着腰,说:“都别吵了!”
侯勇看得直冒冷汗,想上来按住她:“夏苒,你干嘛呢!”
夏苒躲过他双手,直勾勾看着那厂长,说:“都别吵了,你开个价吧,这个厂我买了。”
红灯前头,侯勇踩了一脚急刹。
夏苒冲到前头,被安全带勒住肩膀,她瞪了旁边人一眼,道:“你就不能开慢点?”
侯勇睨了她一眼说:“回神了?”
夏苒不满:“你故意的。”
侯勇说:“刚刚想什么呢?”
夏苒撇了撇嘴,说:“你说我那天是不是说错话了,你们那个厂长知道我势在必得,会不会借此大敲我竹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