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得一下贴了上去,另一手重重一拍一压,高升闷哼中,听到她说:“长痛不如短痛,这样贴不也挺好?”
这几日案头账册有些积压,埋头忙碌起来就忘了那些隐约的心思,傍晚时分合上账册伸个懒腰,噙着笑心想,这几日还真是无事生非,只要一切如常,也就没有了那些无谓的烦忧。
打定了主意将一切抛开,只做我的大掌柜就好。
回去的时候,路过万花楼不经意抬头,高升包下的那间房子黑着灯,心想,他最好赶紧好了,好接着来万花楼捧花魁。
夜里高升从书房拿一本书回到屋中,凤娇正坐在灯下拨打算盘,一眼瞧见她头上戴了一枚珠钗,在灯下晕着粉色的光,那珠钗的样子十分熟悉,只是大了许多也精美许多,心里突然就钝钝得疼了一下。
凤娇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冲着他笑笑,手抚上发间:“谢渊托严举人给我带回来的,我很喜欢。”
他不说话,僵立在对面看着她。
凤娇又挪过一个锦盒,打开来是满满一盒子信,一封封划拉着说道:“自放榜后,他几乎日日写信给我,或闲话家常或叙说思念,每次读到这些信,就像他一直守在我身旁。”说着话又抽出一本书:“这一本《凤求凰》,写的是他和我的故事,少爷要不要瞧瞧?还有这方帕子,是他的一片衣袖做成……”
他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硬梆梆说道:“这些,我不想听。”
他转过身,大步出了房门,凤娇收起笑容,瞧着门口发一会儿呆,起身收起那些东西,包在一个大包袱中,为了与高升划清界限,她特意打发秋草从娘家拿回来的。
起身拔下头上珠钗收入锦盒,心沉如水。
夜里,高升没有回来,凤娇睡得很香,若以前一样,沾床就睡,一觉到天亮。
如她希望的一样,她早出晚归做她的大掌柜,高家的生意越来越好,她也越来越忙,不忙的时候,便会拿算盘将核算好的账册再算一遍,或者去各家店铺里二次三次巡视,再或者突然抽查库存,每次突如其来都会令掌柜们紧张一番,事后悄悄议论,大掌柜这风格,跟少爷越来越像,少爷那会儿就总搞偷袭,搞得他们一颗心总是吊着,时时小心。
至于高升,凤娇数日没见过他,也从未问起。
从家中到店铺的往返路线,嘱咐了秋草绕行,避开万花楼所在的柳巷。
四月下旬的时候,京城有消息传来,谢渊金榜题名二甲,赐了进士出身,富阳县多年没有举子中过二甲,一时间满城轰动,传遍了街头巷尾。
凤娇自然也为谢渊高兴,只是多数时候依然平静,埋头打理高家的生意。
这日一大早,凤娇像往常一般独自用过早饭,换了衣裳向外,未出垂花门,听到秋草在说话:“青哥是说,少爷那几日没有带着殷黎去看桃花,是救人去了?”
就听青松咬牙说道:“可不,那人嫌苦嫌累,偷跑了,少爷怕他冻死,带人进山里找了三天三夜才找到,他躲在了一个背风的山洞里,随身带着水囊和馒头,他倒是好好的,回去的路上少爷脚下一滑,从山上滚了下去,要不是有一棵树拦着,就掉崖底下去了,那要是掉下去,不死也得残废。要不说都叫他王八呢,果真是个王八。“
秋草呀了一声:“我冤枉少爷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对少爷拉着脸,少爷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太不知好歹了。”
秋草的话音里带了哭腔:“我这就到万花楼给他磕头去,他打我骂我杀了我剐了我,都是应该的。“
青松叹口气:“你们这些人,都以为少爷在万花楼。才不是,在田庄忙着春耕呢,每日跟大家伙同吃同住,一起去田里插秧,我也不敢闲着呀,可累死我了。”
“在田庄?何时回来呀?要不,我跟着你到田庄去?“秋草说着话骂道:“那个死王八,差点害死少爷,他如今还在田庄上吗?我过去给他饭菜里下毒……”
“可别。”青松说道,“沾亲带故的……”
凤娇听得不耐烦,出来打断秋草的话:“今日恁地聒噪,该走了。”
秋草忙忙往外跑,青松笑着过来给凤娇打千行礼,除去眼白和牙齿,全身上下一片黝黑。凤娇嗯一声,忍不住笑了。青松也笑,挠着头道:“少奶奶笑我黑呢?前几天回家,我娘差点儿没认出我来,我这还不算什么,本来也不算白,少爷那模样,唉,可惜了一张俊脸,晒得黑不溜秋的,以脖子为界,上黑下白,那要是脱光了,估计还挺吓人。”
凤娇忙摆摆手:“时候不早了,青松忙去吧。”
青松哎一声答应着:“天气越来越热了,少爷打发我回来拿些薄衣裳。”
凤娇点头:“去吧,找张婆子。”
走几步脚下一顿,回头问道:“青松刚刚说,田庄上跑了的那个人,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