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妫的“墨家之言”自然也受到了不少人的驳斥,她倒是比方才那个山羊胡子的老儒生优雅许多,同人一一辩完,最后虽然被驳得哑口无言,脸上倒还是一直挂着笑的。
等她从台上下来,又换了个面皮白净,微微发福的四十岁男人跳上台来,继续说着大同。她回头看了一眼,准备撤离。墨家之言,在各国没有市场,她自己心里清楚得很,此次来朗润居参加辩论,不过是来练练嘴皮子罢了,也不指望能说得过那些在七国之间纵横之士,今天能在台上撑那么久,她已经非常满足。
仪奴立刻跑到了她的面前,双手恭恭敬敬地递上那张竹片,弯腰低头道:“陈郎,我家郎主请您楼上一叙。”
仲妫一看到仪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和公孙昭好歹也是同路过的交情,自然认识仪奴,听仪奴装模作样地唤她“陈郎”,便也装模作样地收了竹片,双手抄袖,一派落魄士子之相:“多谢太宦,太宦请。”
等她到了楼上,公孙昭已经端坐在雅座案几之后,案几上摆了几样坚果和酒。仲妫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男子之礼:“小子陈竹秋,见过公孙。”
“陈先生请。”公孙昭摊手看座,仲妫坐了下来,便再也忍不住笑意了,咯咯咯笑得欢畅。
“不知在朗润居还能遇见公孙,倒叫公孙看了一出闹剧了。”她掩着唇道。
公孙昭给她倒了酒:“女郎的见解颇为精妙,怎能算得上是闹剧?”
仲妫抬了抬眉:“精妙是精妙,可我瞧着你们是不会采纳的。”
公孙昭笑起来:“然也。”
仲妫放松地开始吃起桌上点心,又道:“今日小女在台上远远望了一眼出征之景,秦军之肃杀暴虐让小女惊颤。敢问公孙,若您将来为君,为实现大同,可也会如此横征暴敛?”
公孙昭知道今天清晨出征时他那番作秀落到了她的眼里,疏狂笑起:“我在泮宫学得不精,不晓得什么天下大同。我心中的大同之世,是书同文,行同轨,可也?”
仲妫听完,皱了皱眉:“你这话,一点都没答我问的。”
两人正说话间,却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喧闹之声,仪奴正欲起身查看,雅间的门却被吱嘎一声推开,滚进来一个衣着褴褛之人。
仲妫到底是女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跳,腾地站了起来,那滚进来的人却啪嗒一声又关上了雅座之门,转过头来瞪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扫了一圈座上两人,嗤笑了一声:“竖子也学士人附庸风雅耶?”
“斥!休得无礼!”仪奴暴喝一声,跳起来要将他赶跑出去。
那人却扑到案几上,一把抓住上头的酒壶,倒入口中啧啧有声地喝了起来,一边赞叹:“好酒!好酒!”
他就倒在仲妫的边上,压着仲妫的衣角,仲妫扯了半天都扯不动,那人却泰山似的,自顾自喝酒。仲妫不敢泄露自己女儿身份,拼了命地拿眼神朝着公孙昭求救,可公孙昭现在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比仲妫年纪还小上四岁,那喝酒的莽汉更不把这个瘦小的贵公子放在眼中了。
公孙昭站了起来:“这位先生无故闯入我二人之雅座是为何事?”
那人倒是爽快:“躲债!”
公孙昭道:“先生躲的何债?”
那人舔了舔嘴,道:“酒债!”
公孙昭了然了:“既如此,先生的债便由小子替先生付了,请先生出去可否?”
那人终于抬了抬头,看着他愣了半晌,咯地打了个酒嗝,熏得仪奴脸都皱成了一团。
他说:“小郎君真是爽快。”
公孙昭示意仪奴拿钱给他,要将他赶出去,那人却领着酒壶,曲起腿坐了起来:“白拿人酒可以,白拿人钱财,倒是无这个道理。”
公孙昭看他那醉醺醺的样子,知道同醉汉不能说理,但他顾忌自己和仲妫两人的身份,还是放缓了语气道:“那先生要如何?”
那人抄了箸,端正坐好,道:“给郎君表演一曲!”
仪奴气得满面通红,正欲说“我家郎主不要你表演”却见公孙昭摆了摆手,说:“那先生唱完,就请立刻离去。”
“喏……嗝。”他抱起那个空酒坛子,把它底朝天地翻了过来,拎着两根竹筷铮铮敲了两下,唱了句变调的越人歌:“今夕何夕兮,得与王子……共饮!”
仪奴听完腾得一声站了起来,就连仲妫都惊得去摸手中的佩刀,那人却又打了个饱嗝,脑袋一歪,竟然就这么抱着酒坛子睡了下去。
仪奴大骇:“公孙,此人……”
公孙昭却看着他乱蓬蓬的头发,心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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