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朱光是尔朱阿奴的侄子,一早醒来,他本欲与尔朱阿奴议事,行至他的帐中,却发现并无人在。
他微微蹙眉。
叔父的好色之名满营皆知,他在冀州之时便帐中女奴成百,到了青州更是肆无忌惮起来,常常出入青州刺史府上,做些不可言说之事。清晨人不在营中,多半昨夜又去采花了。
尔朱光对此颇为不齿。青州刺史现在忌惮尔朱部的武力,对他们唯唯诺诺,保不齐哪天就兔子急了咬人。对于尔朱阿奴携全部落从冀州奔逃至青州,顶着州兵名号行匪徒行径一事,他也颇有微词,只不过如今尔朱部是尔朱阿奴的一言堂,他插不上话。
他身旁的门客葛戎道:“大人,将军若再这样不约束自己的行径,叫朔州本部知晓只怕不好。”他们在冀州还都是黄籍的府户,到了青州,混到现在,连个白籍都没有,说是有名有姓的尔朱部,实际上不过是流民匪罢了。
胡人颇重军功,纵使这几年边境上没有大的战役了,保不齐过两年会有。到时候失去了黄籍的尔朱部没法上前线,攒不到军功,整个部落就废了。尔朱阿奴短视,不代表尔朱光不知道此事厉害。
他怒道:“叔父如今刚愎自用,几个长老都是在柔然一战中拿了几转军功的,够吃好几代了,何必管我们这些新一辈的死活,如今我又如何劝得动他!”
说罢,他愤然转身,准备离开。
此时却跑来一个汉子,见到尔朱光,眼睛亮了亮,冲过来问道:“可是尔朱小郎?”
尔朱光见他面善,却不记得他是何人,打量了一番问道:“正是,你有什么事情么?”
汉子面色焦急:“尔朱小郎,我是青州府上,昨夜你的叔父夜闯镇西王世子妃寝室,被世子妃所诛!”
尔朱光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汉子急匆匆道:“尔朱将军昨夜闯入世子妃的寝室,被世子妃所诛!”
尔朱光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方才还在和葛戎讨论,若是尔朱阿奴再这样放浪形骸,总有一天会自食苦果,然后现在就有个人来告诉他,尔朱阿奴昨日去采花,被花给杀了?
他内心涌上一股狂喜,面上却硬生生地压住,端出一张青黑的脸来,严肃问道:“我的叔父被哪个世子妃给杀了?”
汉子以为他不相信,忙说:“是镇西王世子妃,昨日刚刚抵达青州府暂住。现在尔朱将军的遗体就在青州府,请小郎赶快去一趟。”
尔朱光怒道:“我叔父为了广固的安全殚精竭虑,你现在告诉我他昨天被人所害,通知我去领尸首?你当我尔朱部是什么!”
汉子瑟瑟发抖:“这……因那位世子妃是太子旭的姨妹,颇为跋扈,且尔朱将军确实死在了她的房中……刺史大人认为此事目前不宜宣扬,望小郎去过,同大人商量。”
尔朱光怒发冲冠,目眦欲裂:“你们青州府必须就此事给我们尔朱部一个交代!”
汉子就差跪下来了,慌忙道:“大人定会交代此事!请小郎赶快去吧!”
尔朱光吼道:“我自然会去,你去禀告你家大人,我一会儿就到!”
汉子闻言,立刻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跑了。
尔朱光见他离去,只觉得心口乱跳,转头看向葛戎:“他方才说尔朱阿奴死了?”
葛戎唇边扯起一抹笑:“是,死在了女人的榻角。”
尔朱光此前那副暴怒气急的模样此刻已经收拢了下去,垂眸微微沉思。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尔朱阿奴这会儿碰上个刺头,也是他的报应。只是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青州府,消息传入部落只怕会引来大乱。
葛戎道:“此事对小郎来说未必不是好事。部酋一死,如今谁能接管部酋之位?若小郎能将此事妥善处置,那帮长老也没什么可以指摘的。或许凭借此事还能再同朔州的本部联系上,重新迁回去也不是不能。”
尔朱光本就苦于自己人微言轻,被尔朱阿奴带着在青州做匪,永无出头之日,若能以别部部酋之位,领着部落回归朔州,将来若有战事,点兵肯定能点到他,或者说不定直接能进入龙都宿卫也未可知。
他点头:“先去见一见那个有胆子杀了尔朱阿奴的什么世子妃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