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不要这样。
但要逃脱这样的命运,除非她自己本身就能成为政治。
草原上篝火冲天,军中没有什么像样的乐器,但不缺战鼓和号角,结婚犹如冲锋。
康平看着那群人载歌载舞的,眼里有些迷醉。
突然,她听见旁边有喝醉的将士在嘟嘟囔囔:“那红发的小子全是靠着一张脸成为慕容将军的幕中客的吧!”
“殿下到时候要回龙都,他顶多就留着做个男宠吧?就咱们这样的出身还敢肖想驸马都尉?”
她脑子里一股火气冲了上来,几乎就要拔刀冲向那两个醉汉:“知道军中妄议上峰是什么罪名么?”
那两个醉汉睁着朦胧的眼,看清楚了是慕容康平,吓得差点跪下来。
康平思及今日是翟融云的婚礼,并未对两人作何惩罚,亮了一下手里那把精致的刀,气鼓鼓地离去了。
可她找了一圈儿都没找到耶易于。
第二天,虽然还在婚礼三日狂欢之内,刘景这个新郎官儿就已经开始赶着要练兵了,练完兵,回到帐中,康平才又重新见到耶易于。
她想起昨夜遍寻各处没有找到他,又思及之前那两个士兵的对话,只觉得一股子邪火从肚子里头燎上来,烧得头昏——这么多年,耶易于一直住在她的侧帐,怎么算得上入幕之宾!
慕容康平把手臂张开,哼哼道:“重死了,帮我解下来。”
她倒是很少主动叫耶易于服侍她解开盔甲。
不过耶易于还是十分顺从地走上前来,低头替她解开绳索,那铠甲叮叮当当落了一地,他的脸上没见什么异常的表情。
慕容康平侧着脸看他:“我一身臭汗,你烧水了么?”
耶易于说:“热水准备好了,公主请。”
慕容康平一把将兜鏊砸进了他的怀里:“别看!”说着,便转身去了大帐的屏风后头。
泡在水里,她还在想,这傻大个昨日跑去哪里了呢?翟融云和刘景的好日子,他怎么溜得无影无踪的,闹新人的时候都没见着他。
等她洗干净出来的时候,瞧见依然落了一地的明光铠,突然就有些生气地说道:“你怎么没把东西收拾好?”
耶易于一愣,脸色有些微红。
昨日是父母亲的婚礼,他只觉得这场景有些迷幻,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这场盛事。他策马去了山上,远远地望着那星星点点的青庐,一夜未归。而直到现在,他还觉得如坠梦中。
等这个时空中的刘易尧出生,作为耶易于的他,恐怕也死了很多年了吧?
他弯腰去捡那些明光铠。
慕容康平却又走到他的前面,从他的手里将明光铠拿了出来,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还是呆头呆脑的啊?”
她踮起脚拽着他的领口要他把脑袋低下来,然后伸手揪了一把他的发髻,“傻大个,你怎么长得那么高啊?”他低头的那瞬间,那枚法拉瓦哈像从他的脖颈上垂落了下来。
一个计划在她的脑海里成型,她瞥了耶易于一眼,翻身滚到了行军床上:“累死了啊。这两天柔然人没来骚扰,刘景倒是发了疯似的练我们,搞得比柔然人来了还要累——你帮我揉揉腿啊!”一边说,一边就直接踢掉了靴子。
这几年征战,万里赴戎机,常常磨得一脚的水泡,疼得穿不进靴子,作为亲兵的耶易于倒是经常做这种事情。她闭了眼睛,享受起来。
将来要是每天有人都能这样服务服务,倒也是很惬意的事情,可她真的有些舍不得让耶易于跟她回龙都。
河西是他的战场,他的故乡,龙都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一个小部落酋长之子,还是羯奴……
她呼吸有些沉痛了起来。
怎么也得在龙都闯出一片天,让人无法再置喙他俩!
耶易于突然放开了她的足。
他看见她头发依然潮湿,便扯了块干净的布巾,准备兜在她的头上。
慕容康平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拽着他重重地朝她身上压去,在他略略错愕的眼神下又将自己的嘴唇送了上去。
这回不像之前那样凶狠地啃咬,她反而有些温柔得碾压了一下,然后错开脸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身下,有什么东西起了变化。
她勾唇笑了——那群人不是说耶易于是她的入幕之宾么!那她就真的把他变成她的入幕之宾!他们不是说耶易于做不了燕国的驸马都尉么?她就偏要让他做驸马都尉!
她可是全燕最飞扬跋扈、不讲道理的慕容康平呀!
她一个翻身,竟然用上了战场上擒拿敌军的招数,将耶易于恶狠狠按在了身下。灼热相抵。
“嘿嘿。”她奸笑了一声,满意地看着耶易于那双绿色的眼睛中蒙上了一层迷蒙的水雾。
她抬手,他胸口的衣服布料很差劲,浆洗很多遍了,微微有些发黄,在她的手底下几乎像是纸片一样脆。
耶易于的身体反应比脑子要快,但再快也快不过慕容康平。
在呼延丽的无数次闺房夜话、在军中部下各种荤段子里,她也大概了解了此事的流程,她俯身咬了一口耶易于精壮的胸口,尖利的牙齿让耶易于差点以为她要将他撕碎。
他无助地被她钳制住了,任她捉弄着。
可被撕碎的到底还是她。
干涩疼痛的感觉像是柔然人的铁刃,但毕竟不是在战场上,康平还能忍,却不住抱怨:“哎呀,疼死我了。耶易于,你是死鱼么?”
耶易于抖了抖,无数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涌来,可他在迷乱之中根本无法仔细梳理那些纷繁杂杂的信息。康平没有找到技巧,有些胡乱地动了两下,锐痛让她腰都直不起来。
她竟然萌生出来一股退意。
为什么呼延丽要这么执着于睡了裴希声……这种事情,分明一点都不好玩!她宁愿上战场去多砍两个柔然人!
她湿乎乎的头发黏在脸上,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耶易于从她全身的钳制之中终于找到了一丝破绽,他在军中也四年了,作为康平的亲兵,身手也算是顶尖——方才只不过过分震惊,才被康平拿住软肋。但男子在这种时候的爆发力永远是惊人的,他突然一把握住了康平的腰身,那条被柔然默咄的长刀划破的伤痕像是银河一样横亘着,他微微皱眉,将她掀开了。
康平软软地滚落在地上铺着的羊皮上,气得发抖,要跳起来暴揍耶易于一顿,但下一刻,颀长的身体覆盖下来,她瞬间就被抽走了力气。
他拥着她,细密的吻落下来,康平浑身战栗,四年来他从未如此主动过,从来都是被她撩得炸得像是龙都上元节的烟花一样。被耶易于一招制服,毫无反手之力,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激动还是在害怕。
她一把揪住了耶易于的发冠,将那头红发扯散了。
康平觉得自己从未打过这么劳累的仗,之前追击柔然至涿涂山,马背上三天三夜没有合眼,都不曾感到身子散架一样的疲累。
行军床很窄,她趴在耶易于的身上,听着他心跳起伏,方才的纠缠中,他俩被漠北朔风吹得毛毛躁躁的头发也缠成了一团,她一根一根地把耶易于的红发从自己的黑发中挑出来解开。
耶易于的手指一直在摩挲着她背后那道狰狞伤痕,但康平不觉得羞耻,因为那是她的军功章。
他突然叹息了一声,抬手解下了自己脖子上的法拉瓦哈,戴到了康平的脖子上。
康平一怔:“你这东西带了多久了?”
耶易于说:“自我出生就带着了。但还是给你吧,它……能护你平安的。”
康平欣然接受了:“那我不客气了啊……”
耶易于哑然失笑,她何时对他客气过,连这种事情都是不由分说。
康平思索了下:“我倒是没什么能换给你的……这样吧,我赐你可以叫我‘平平’,这可是全天下独一份的待遇啊!”
他拍了拍康平的后背,温柔地说:“平平,睡吧。”
康平的呼吸很快缓和了起来。
他也昏沉睡去,梦中,铁马冰河已经模糊,只记得似乎又经历了一场鏖战,柔然最后的主力被歼灭,康平砍下柔然可汗头颅,撤退的时候被围了起来。他护卫康平突出重围,却身负流矢……
死亡的感觉铺天盖地袭来,腿上、身上,胳膊上,都是被冻穿的伤口,血流出去,冷得叫他发抖。
康平的哭腔在耳边一直回荡。
这噩梦有些太真实。
刘易尧用力一挣,睁开眼睛来,耳朵里灌进的是郑三娘的呼喊,映入眼帘的,不是康平那张沾满了血污,泪痕交错的脸,却是郑三娘的。
她抱着他的脑袋,小巧的下巴上还带着泪珠。
“阿尧!你长那么大个子竟然这么没用么——”她怒叫起来。
刘易尧看着她那张卷在狐裘里头的脸,突然又轻唤了一声:“平平。”
这回,在她错愕的目光下,他抬手抓住了她的领子,将她拽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