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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那个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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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阿弦不敢把怀疑陈基的话告诉袁恕己,宁肯就藏在心里,只是永远的怀疑下去,不必确认。

    袁恕己看出她眼底担忧:“小弦子是怕我也出事?”

    阿弦语塞,袁恕己居然有点高兴:“你放心就是了,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不信我是这样命运多舛……何况还有你在。”

    “我?”

    “是啊,你,”袁恕己笑看着她,“就像是在桐县一样,你可以助我破案。可不可以?”

    阿弦见他不忧反喜:“当然可以,但是……”

    袁恕己道:“但是什么?”

    阿弦道:“这里是长安,跟桐县是不一样的了。”

    袁恕己道:“有什么不一样,不也是许多人,许多事?也没有人三头六臂,跟你我是一样的,怕个什么?”

    阿弦苦中作乐:“大人这说法倒也新奇。”

    袁恕己道:“不过,如果你真的怕,我倒也有个解决的法子一劳永逸,不如你答应我,跟着我离开长安如何?”

    阿弦瞠目结舌:“如今你终于留做京官了,怎么还要离开长安?是玩笑么?”

    袁恕己摇头:曾几何时,留在京中的确是他的最大愿望,但是现在,这个愿望被另一个秘密所压制,也被另一个愿望所取代。

    一点烛火摇曳,玄影趴在门口,闭眸假寐。

    桌子的两侧,两人彼此相视,袁恕己道:“你什么时候答应,我们就可以什么时候离开。”

    又耽留了半个时辰,袁恕己才出门离去。

    阿弦站在门口相送,身后虞氏道:“这位袁大人对你可真是好的很呢。”

    阿弦道:“是啊,袁大人原是个外厉内热的好人。”

    虞氏笑道:“我当初听说他的名声之时,还以为是个凶神恶煞般人物,眼若铜铃口长獠牙,至少要有一部乱蓬蓬地大胡子。”

    阿弦苦笑:“那可真成了钟馗老爷了。”

    虞氏将热水捧了来,道:“人人说他残害孩童,虐/杀长/者……所以忍不住会胡思乱想,怎会知道是这样青年英武的人物。”

    阿弦因先前吃了两杯酒,有些困倦:“姐姐,这一天又劳累你了。”喃喃一句,回身躺倒。

    虞氏为她将被子拉好,微笑道:“傻话,可知我心里难得的轻快。”

    这日贺兰敏之奉命进宫,阿弦仍等在丹凤门前。

    因敏之常常带她来宫门口等候,阿弦倒也混了个脸熟,有那些进宫的大臣们,打这里过总会多看她几眼,眼神各异。

    还有好几次遇到过崔晔,他多半会遥遥地向着阿弦一点头,神色如常,竟不曾驻足或者跟她说过一句话。

    但今日阿弦来之前,崔晔已经进宫了。

    陆陆续续又有些大臣从旁经过,阿弦看这阵仗,心中揣摩,好像是有什么大事似的。

    进宫的大臣中,便有之前见过的司卫少卿杨思俭同户部侍郎许圉师。

    杨思俭倒还罢了,许圉师见阿弦立在门口,时常过来同她说几句话,并不是要紧话,都是闲谈而已。他的谈吐温和气质无害,看出是个好脾气之人,阿弦倒有些喜欢这位老大人。

    今日杨思俭的脸色有些不大好,许圉师也仿佛怀有心事,并未驻足跟阿弦说话,只同她一点头便匆匆去了。

    阿弦凝视两人背影,忽地耳畔听到隐隐雷声,同时眼前阴云密布。

    是在司卫少卿府。

    杨思俭冷冷地看着对面那人:“堂堂地弘农杨氏子弟,怎可如此颓丧。为了那样一个不堪之人,值得么?”

    地上跪着的正是杨立,哀求道:“父亲。”

    杨思俭道:“不必跟我说许多借口,此事若是传到宫里去,你还让你妹妹活不活了?”

    杨立脸如雪色:“父亲,求你饶恕了这次……”

    杨思俭道:“从小儿你娘就谢世了,我好不容易将你们两人养大,你总该知道如何做,才对得起你现在的所有,以及过去所受的那些苦,不要为了一时冲动行差踏错。”

    杨立红着眼圈,紧闭双唇。

    杨思俭语气有些严厉,喝道:“你可知道了?”

    杨立道:“我、我知道了。”

    杨思俭道:“既然如此,就该知道那个孽障要不得,一定要尽快处置,做的不留痕迹些,更是半点儿也不能让宫里知道,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你妹妹好,更是为了杨家!”

    泪珠从杨立红着的眼睛里跌落下来,他伏身磕了个头:“是。”

    等阿弦回过神来的时候,杨思俭跟许圉师早进了含元殿。

    阿弦呆了呆:“难道杨少卿跟杨立所说的‘那个孽障’,就是死掉的那个小厮?可是……为什么我所见的是个女子?还是说,那屋子里死过不止一个人?但是周国公说近来只有那小厮失踪,那么……莫非那个女子是许久之前死的?”

    因百思不得其解,阿弦不觉开始胡思乱想。

    正想的入神,有个声音笑道:“你呆呆地在这里站着干什么?倒像是那个一动不动的铜仙人。”

    阿弦吃惊,定睛看时,却见面前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两只眼睛圆溜溜笑吟吟地正打量着自己——

    居然正是太平公主李令月。

    阿弦忙躬身行礼,口称“公主殿下。”

    太平却道:“你又在等表哥么?”

    阿弦点头。

    太平道:“我劝你不要在这里苦等了,他一时半会儿地出不来呢。”

    阿弦道:“这只是职责所在。”

    太平笑道:“当个小跟班儿有什么趣味?反正等在这里也是白等,现如今我正要出宫去,你跟我一块儿吧。”

    阿弦道:“使不得,周国公出来看不见我是要动怒的。”

    太平道:“只说是我把你叫走了就是了,我不信表哥对我也能动怒。”

    太平年纪虽小,性情有些娇蛮,而且这不由分说的脾气却跟贺兰敏之有的一比。

    阿弦正要推脱,太平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看着还像是个清爽之人,怎么这样啰嗦?表哥若责罚你,我就替你出头,成了么?你快跟我一起出去,我们再找阿黑,大家去崔……”

    阿弦不等她说完,便道:“殿下!”

    正在拉扯,忽然丹凤门内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道:“是在吵吵嚷嚷什么?”

    说话间,是一个白面无须的太监走了出来,身后不远处站着个身量偏瘦狭的,本驻足相看,忽然看到是太平公主在此,先前那太监忙换了一副笑脸,行礼后道:“殿下不是要出宫么?为何在这里耽搁?”背后那个也走了两步,低头行礼。

    太平公主道:“我要带表哥的跟班儿一块,他不肯呢。”

    那太监闻听,即刻皱眉对阿弦道:“你如何这样不识抬举,公主看上你,岂不是你天大的福气,还不乖乖儿地听从,竟敢在这里犟嘴道怪的,要是给圣后知道了,你可就要……”

    太平一边儿听着,一边儿噗嗤笑道:“我才嫌啰嗦,竟又来了个更啰嗦的,牛公公,你可去吧,别在这里唵唵叫了,我自有法子摆平他。”

    那老太监笑道:“是老奴多事了。”退后几步,同那身后者一块儿去了。

    两人去后,太平悄悄说道:“你应该不知道吧,这是父皇身边得力的牛公公,他身后那个是御膳房的张公公,手艺是最好的,我最爱吃他做的菜,你答应跟我一块儿出宫,回头我让他做拿手的蒸糖酥酪给你吃如何?”

    阿弦哪里愿听她说这些,恨不得她快点走开,又听居然用这般手段,越发无奈,只是摇头。

    太平握着她的手腕,有些不高兴地嘟起嘴道:“你当真不跟我一块儿?”

    阿弦道:“殿下请恕罪,我毕竟是周国公的人。”

    太平嚷嚷道:“真是古板,既然如此,改天我把你从表哥那里要过来,让你天天跟着我,看你还怎么推三阻四的!”

    阿弦吃了一惊,虽知道太平这多半是负气,但想到后果,仍是心惊肉跳。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太平已经哼了声:“我走了。谁稀罕你。”她将头一扭,微微昂首,犹如一只小小而骄傲的孔雀,双眼看天似的去了。

    阿弦在背后看着她的背影远离,眼中却浮现出淡淡地感伤之色。

    且说太平出宫,上马车直奔崔府而去。

    原来今日她因气闷,便想到来崔府找卢烟年散愁解闷,不料还未下车,就听到崔府门口的家奴道:“回公主殿下,我们少夫人今日去了城郊的伽蓝寺里烧香还愿,并不在家。”

    太平一听,格外失望,因方才在丹凤门被阿弦拒绝,心里不高兴起来:“偏偏今日不在家,却叫我去哪里?”

    她到底年纪小,兴兴头头道:“既然这样,我们也去伽蓝寺就是了!”

    旁边的侍女闻听,忙阻止:“殿下,使不得,天后曾一再吩咐过,近来长安城里有些不大太平,前儿才出了那个什么飞人头案子呢,咱们还是安稳回宫,改日再来,或者告诉他们等少夫人回来后,让她进宫找殿下如何。”

    太平的性情却的确有一部分像贺兰敏之:“不行!”她叫嚷道,“我现在就要出城。今天谁若还敢拒绝我,我就……把他送到府里头喂逢生去。”

    身旁之人不敢再多嘴,只得由着这位小公主的性子。

    跟随的小太监存了个心眼,一边陪着太平往城外去,一边儿悄悄地使眼色给崔府的人,意思是让赶紧去皇宫报信。

    毕竟太平常来常往,崔府这些家奴又都是人精,即刻明白。

    在马车离开之后,便忙快马加鞭往宫门而来。

    而对阿弦来说,——果然被太平说中了,她在丹凤门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还是不见敏之露面。

    正心焦,便见崔府的家人赶来,翻身下马,对相识的公公道:“劳烦入内通禀,说是公主殿下要出城去伽蓝寺。”

    那传话太监也吓了一跳:“什么话?怎么擅自出城?”

    家奴苦笑道:“因我们少夫人如今在城外烧香还愿,公主殿下急着要见她,所以执意要出城去。”

    传话太监听了,这才匆匆往内报信。

    阿弦在旁自然也听得分明,只是不以为意。

    崔府的家奴报信完毕正要上马返回,一眼看见阿弦在此,便笑道:“咦,小兄弟,是你。”

    阿弦见他还认得自己:“哥哥有礼了。”

    那人忙拱手换了个礼,笑道:“我们还正在猜想如何你多日不曾去府上了呢。原来是在这里高就了?”

    阿弦道:“惭愧惭愧。”

    那家奴看着她,显然竟是满肚子的话要说,奈何并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只意犹未尽地告辞去了。

    在那家奴前脚刚走,里头便有一队禁军侍卫匆匆而出,呼啸着冲出了丹凤门,往朱雀大道飞驰而去。

    阿弦诧异,不知这是怎么了,正在打量,里头两个小太监并肩而过,一个道:“听说了没有,公主殿下私自出城,天后发了雷霆之怒,派金吾卫立刻去将她带回来呢。”

    另一个道:“其实公主殿下经常偷偷往宫外跑,也是常事,如何这次天后竟一反常态?”

    “你难道没听说?最近……长孙无忌的那些……”

    声音压得极低,两人且说且远去了。

    阿弦听了这只言片语,正暗中揣测,里头又有一个太监出来道:“哪一位是周国公的伴当?”

    阿弦出列:“在这里。”

    太监道:“周国公尚且有事,一时半会儿不能完,吩咐你先行回去就是了。”

    阿弦只得答应,转身往回而行。

    天不知不觉有阴了下来,空中又有雷声轰隆隆响起,阿弦抬头看了眼,居然莫名有些心惊肉跳。

    “骨碌碌……”那人头从车中滚落,弹跳到自己跟前儿,不偏不倚对对住她。

    阿弦咽了口唾沫。

    那人头却忽然睁开双眼,哑声笑道:“十八弟,别来无恙啊。”

    阿弦“啊”地失声,手握成拳看时,面前却空空如也,只有行人匆匆自身边儿经过。

    但她的心却慌乱不堪,几乎无法自持。

    “我是怎么了?心怎么这样慌,”阿弦喃喃,“难道是被风吹病了么?”

    她仔细回想今日所见所遇的人,所经历之事。

    一张张脸孔自心头掠过,最后留下来的,是太平看似娇蛮的脸孔。

    只是这一次并不是在丹凤门口,而是在一处空旷之地,林间尚有积雪。

    太平尖叫——她转身似要逃走,裙子却被树枝曳住,发出“嗤啦”一声。

    阿弦不知是什么让太平如此恐惧,但在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人已经在明德门前!

    城外,伽蓝寺。

    太平笑道:“来啊,看我们谁跑的更快。”

    卢烟年见她提着裙子,跑的飞快,又因下坡,整个人几度踉跄,烟年忍不住道:“殿下且慢些,摔了不是好玩儿的。”

    太平道:“这样才刺激好玩儿呢,横竖摔不死人。”

    卢烟年啼笑皆非:“殿下,这种话万万别在宫里乱说。”

    太平道:“怕什么?我在宫内时常胡言乱语,母后早就知道,她还让我不必理会别人说什么,横竖我高兴就是,难道这一辈子,都要活在别人的眼光里不成?”

    卢烟年心头一动,细细咀嚼“难道这一辈子都要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心中觉着十分沧桑凉薄,却不失倔强洒脱,但这些之外,却又有说不出的几许难过。

    两人且说且行,不知不觉距离伽蓝寺更远了些,太平所见前方一棵松柏低斜,上覆盖皑皑雪色,便跑过去,摩拳擦掌想要攀高。

    卢烟年怕她出事,急要上前来拦着,就在此刻,只听得“刷刷”声响,树上跃下两道黑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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