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温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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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云衣心中因为这次行动失败而郁闷，现在有了听众，便跟他说了一遍钟颖失踪的始末，然后总结道：“……警方不作为，我怕她等不了那么久，没办法了，就只能用这个办法把犯人给诱出来。谁知道……就差这么一点，却功亏一篑。”

    温翰叹道：“你也是胆子够大的，万一出现什么意外，你这样岂不是自投罗网？”

    姜云衣没理会他，自顾自地苦思：“可为什么会失败……”

    说到这里，姜云衣又重新提起了之前的疑问：到底为什么，犯人会半途而废，放弃到手的猎物？

    也许是受到温翰气场的影响，吐完苦水之后，姜云衣的头脑倒是冷静了不少，她沉下心来，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经过，分析道：

    “犯人抛下我离开，原因我暂时能想到两个。第一个，是因为他暴露了，绑架的罪行被人发现了——我觉得这个原因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他弃车的位置非常荒凉，除了你的车子外，根本没有人来往，如果被发现了，他不应该在这种地方弃车；第二个原因，就是有不可抗力迫使他放弃。对于这个猜测，我还是存在疑问的，因为犯人已经绑了十多个女孩，以他的疯狂程度，应该不会因为一点意外就轻易放弃到手的猎物，除非他感觉到足以致命的威胁。我自认为我没露什么破绽，他感受到的威胁应该不是来源于我，那么我猜……”

    姜云衣的思路逐渐清晰，她补充道：“我猜背后或许还存在另外一个人，姑且假定为……另外一个人的‘权限’更高，能够左右犯人的决定，足以动摇到他的犯罪行为。犯人听从于这另外一个人，所以当那个人命令他收手，他就不得不照做，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

    “很有趣的推测。”温翰听完后评价，“你的意思是……犯人背后的犯人吗？”

    “只是我做的一个猜测，正确性还有待考量。”姜云衣很是诚实地说。

    温翰轻笑了声，他似乎也被姜云衣的一番推断勾起了兴趣，手指轻叩着方向盘的速度逐渐减慢，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好一会才开口，却是挑起了另外的话题。

    “方才你说过，你的朋友失踪后，你查到最近三个月还发生过十几起类似的案件，而警方目前只把这些案件定性为失踪，因为这些消失了的女孩都没有找到尸体，对吧？”

    姜云衣点点头：“没错。”

    “我们顺着这个方向往下推。”温翰不徐不疾，温和的声线在这一刻染上了别样的魅力，仿佛能抓住人心，“不见尸体这种情况有很多种可能性，首先，我们就没办法确定失踪者到底是死是活。如果还活着，她们被安置在了哪里，如果死了，尸体又被藏在了哪里？但无论是死是活，犯人最起码需要一个足够大的空间来容纳这十多个人。”

    温翰的话好像给了姜云衣启发，在她眼前打开了新的窗户，她的脑海一下子通畅了起来：“你说得对，他需要空间……”

    姜云衣挺直了腰板，激烈的思索令她的眼皮也在轻轻颤动，她感觉隐隐摸到了真相的边缘，于是说话的语速在不断加快：“那么犯人绑走那些女孩，首先应该会把她们带到自己用来藏人的地方，他是在绑走我的中途弃车的……温先生，你的手机，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听到这个略显疏离的称呼，温翰挑了挑眉，倒也没说什么，爽快地把手机借了出去。

    “温先生，你的手机有定位功能吧？”姜云衣有些手忙脚乱地摆弄着。

    温翰知道她想查些什么了：“弃车地点是上一周才开通的新路，这条路直通郊区一片未建成的工业园区。”

    按照温翰的提醒，姜云衣很快锁定了具体位置，她放大地图，认认真真地观察了一番，慢慢说道：“弃车的地方周围少有人烟，他抛弃了车子，要么是在附近藏了别的交通工具，要么……就是他藏人的地方离抛车地点不远，步行也能在短时间内到达。最可能的，就是距离这里最近的西河工业园区。如果是那里的话，藏这么多人最好的地方，应该就是仓库或者废弃工厂，地点要足够偏僻、远离人烟，减少被人发现的几率……”

    少女特有的清脆嗓音在车厢里回荡，温翰偏过头，眼帘中映入她眉眼低垂的侧脸。这个少女的样貌是毋庸置疑的精致漂亮，但温翰眼中所见的，却远远不止这些。

    漂亮的女人随处可见，温翰向来觉得，纯粹的美貌反而是最为廉价的，没有相匹配的头脑，美貌很容易会酿成灾祸。而若是一个聪明的漂亮女孩……

    他收回打量着姜云衣的视线，继续专注着路况，嘴角轻轻一扬。聪明的女孩……人们总愿意多给予她几分耐心和宠爱的。

    温翰只安静地听着，没有出言干扰姜云衣的思路，待她的话告一段落，才问道：“听你的推测，你是偏向于认为那些失踪女孩已经死了。也就是说，你是觉得犯人即使杀人，也不会抛尸，对么？”

    姜云衣沉默半晌，道：“我希望是我猜错了。”

    轻叹了一声，姜云衣继续推测，不过这一回声音低落了许多：“犯人的动机我至今都没有头绪，如果他是一个典型的连环杀人犯，那么抛尸行为应该会给他带来快/感，因为他打心底里就渴望别人发现自己的‘杰作’，他会很享受警方的诧异、人们的惊慌。但这个人三个月之内犯下了十几起案子，却没有被人抓到一丁点线索，如此滴水不漏，我觉得应当不是纯粹为杀人而杀人。而且我注意到被绑架的女孩有很明显的共性特征，都是不超过二十岁的、年轻漂亮的少女，他专挑这一类人下手，却又不抛尸，有八成可能……他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收藏癖。”

    温翰开车的速度很快，两人在谈话间，道路两旁的建筑不知不觉多了起来，他们已经驶进了市区范围。

    “你的意思是，他绑架那些女孩，甚至可能杀了她们……都只是为了收藏尸体？”温翰注视着前方，一双黑眸里沉淀着奇怪的情绪，隔着一副镜片，让人难以分辨这些情绪到底是惊叹，还是兴味。

    姜云衣咬牙说：“这是一个可能性，否则我很难理解，为什么距离第一起案件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却没有人发现一具尸体。”

    车子平稳地驶入大道中，此时已经是半夜四点多，天仍是暗沉的，街道上的行人同样稀少，微凉的风从打开的窗户中灌进来，吹起了姜云衣的长发。

    在片刻的寂静后，姜云衣似乎听见温翰笑了一声，但当她侧过头去看时，温翰的脸上并无笑容，相反，他此刻的神情过分的认真，甚至隐隐让姜云衣觉得不安。

    “按照你说的，犯人是冲着那些女孩的尸体来的，那你的朋友失踪早就超过24小时了吧？”果然，温翰一说话，那股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直冲姜云衣的大脑而去，“你觉得……她还能继续活多久呢？”

    车厢里的气氛随着这句话的说出而凝结成冰。

    “……停车。”

    “嗯？”温翰询问似的看向她，车速却不减。

    姜云衣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侧脸一片冰寒：“温先生，请你停车。”

    “别闹了，我跟警局的人打好了招呼，他们正在等我们过去呢，你着急也没用，这些事最好是交给他们去办。”温翰不为所动，一点也没有停车的意思。

    于是姜云衣干脆放弃了说服他，按下手边的按钮，将车窗开到最大，从座位上站起，双手扒着车窗外檐，直接就探了半个身子挂在外头。她体型纤瘦，从窗户里钻出去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等温翰反应过来，姜云衣的双脚已经踩在了车窗上，用力一蹬，双手放开，整个人就被惯性甩了出去。

    不过姜云衣貌似对跳车这种事情很有经验，她早就护好了重要部位，顺势在地上滚了几圈，卸去了冲击力，然后就像没事人一样，从地面爬起来就往来时的路上跑。

    等温翰紧急在路边停下，倒后镜中早已寻不见姜云衣的踪迹了。

    “跑得那么快……”温翰并没有掉头去追，他背靠座椅，双手从方向盘上撤了下来，交叠着置于膝上，嘴角隐约露出一丝笑意，“真是任性。”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温翰瞥了一眼，接起来，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那边的人似乎说了什么惹人发笑的话，温翰唇边的笑意越发深邃，声音仍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李局长？我刚刚跟你提起的小姑娘啊……嗯，她就不去你局里做客了。”

    “……高兴？是挺开心的。”温翰轻叩着膝头，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而白皙，宛如艺术家的双手，要是从他全身上下挑选出一处最漂亮的地方，定是这双手无疑了。此时，温翰正侧头看向窗外暗沉沉的天空，眼底的幽暗比之更甚，“我啊……好久没碰见，这么惹人喜爱的小家伙了。”

    ……

    S市郊区，西河工业区。

    这片新修的工业园区仍处于在建阶段，虽然有了大概的雏形，但这里的厂房绝大部分还未正式投入使用，处于空置状态。

    姜云衣是一路跑过来的，从末世承袭过来的身体素质给了她极大的便利，她将速度提到最快，只花了半小时就照原路返回，从市区跑到了这处工业园区，这么大的运动量她也只是双颊微红，呼吸稍稍急促了些。

    如今刚过五点，入秋之后，天亮的时间越来越迟，所以天色仍是暗的，整片园区都没有亮灯，一栋栋的建筑物笼罩在夜色之下，远看宛如蛰伏在黑暗里的怪物。

    这个时间点，工业园区里自然是没有人活动的，正好也方便姜云衣的搜查。

    她的搜索方式是与众不同的，大多数时候，她并不需要把厂方和仓库一间间打开来看，只要在屋子外静静地站一会，判断出里面有没有呼吸声就行了。

    接受过基因改造的五官极其敏锐，能捕捉到哪怕最细微的声响，姜云衣以地毯式搜索的方法碾压了整片工业园区，没有人声的建筑就略过，有人声的再潜进去深入探查。这个办法的效率极高，姜云衣用最快的速度把园区里的所有建筑都搜过一遍，然而得出的却是令人沮丧的答案：

    没有，哪里都没找到，犯人并没有藏身于这里的任何一栋建筑中！

    怎么可能……是她猜错了吗？

    压在心底的焦躁卷土重来，这次的势头更为凶猛，姜云衣勉强冷静下来，把前前后后的过程再回想了一遍，推敲了几次之后，终于发现自己错在哪儿了——她的搜查目标一开始就弄错了。

    “是我太想当然了……”姜云衣喃喃道，柳眉微微蹙起。

    仓库或厂房这种藏人的地方太容易被想到了，如果进行地毯式搜索，所有人都会像她一样把这些地方列为首要搜查目标，犯人这么小心谨慎，应该不会将藏人地点选在风险这么大的地方。

    所以……姜云衣远远地望向西河工业园区旁边的一小块住宅区，这是专门开辟给在园区工作的工人及其家属的居住区，相当于一个小村子，不过现在园区还未开放，那片住宅区自然也没多少人入住。

    相比起厂房，这样的民居隐蔽性更高，也更不容易被找到。

    更改了目标，姜云衣半刻也不敢耽误，立刻便往住宅区赶过去。一踏进那个和城中村类似的区域，她就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

    这里的屋子都是砖瓦平房，和园区里一样，屋里没开灯，到处漆黑一片，唯有小道上亮着几盏灯泡。

    光线昏暗并不会影响到姜云衣的视觉，她靠着墙根行走，脚步轻盈无声，走了一段，这股不对劲的直觉终于化作真切的警惕。

    太多了……这里的监控探头太多了！姜云衣一路走来，几乎每隔三四米就会瞥见墙头上镶着一个监视器，机器亮起的红光在黑暗中格外诡异。

    一个只有几户人家居住的小村子，犯得着安装这么多、这么密集的监控探头吗？

    几乎不用多想，姜云衣能肯定这绝对是犯人布下的，原本她是打算隐秘一点，悄悄地潜入到犯人的藏身地，所以这些探头也应该要小心避开，以便被发现的。

    但是她如今已经完全被这个犯人激起了怒火，满心都是要把这个人按在地上揍的念头，压根就没心情去考虑低调的问题。

    在末世里，姜云衣一直都是随性的人，来到这个世界后她虽然习惯了隐藏锋芒，但别人都挑衅到面前了，她就不愿意忍着了。

    于是，姜云衣索性也不躲探头了，大大方方地走在监控范围里，因为记挂着要去揍人，她还随手在路边捡了一根铁棍，握在手里转了几圈，感觉还算顺手，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地方刚建成不久，到处都是建筑废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地的战斗材料。

    犯人的藏身地其实很好找，监控探头最多的地方就是了。

    姜云衣走到那处房屋时，抬眼一望，发现这屋子四面八方都被密密麻麻的探头给包围得水泄不通。

    “这到底是有多害怕……”姜云衣有些无语，她踏进院落中，发现房子的窗户都被铁板封了起来，从外面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人在家。

    她推了推房门，发现只是虚掩着，便直接推门走进屋内，摸黑走了两步，忽然听见身后炸开一声巨响。

    姜云衣回头一看，原来她刚刚进来的地方又落下了一块铁门，将出路牢牢地封死了。

    ——想困住她？

    正这样想着，姜云衣听见某个地方传来“啪”的一声，房子里的灯尽数亮起，把屋内照得一片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