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索性明天是周六,不需要刻意的早起。
反正也没人会管他。
跟骆羊不同的是,他的床边摆着两本全国高中生化学竞赛难题解析。
薛烬拿过来看了两页,但原本于他而言再熟悉不过的化学方程式和化学反应,今天看来,没有任何吸引力。
他放下了书。
他想最初的时候,他也不太喜欢骆羊和她的母亲。
七岁以前,薛烬还是原包装的一家三口,父母住在一起,大多数时候,他们相敬如冰,偶尔的时候争吵、辱骂、讽刺、指责对方,然后母亲把门甩的很响,最后离开。
他的父母是相亲认识的,纯粹属于大龄青年之间互相解决单身问题,据说,他们认识一个月就结婚了,用现在的话来说,完全没有好好沟通过彼此的价值观和世界观,更别提爱情观了。
婚后,他们很快有了孩子,就是薛烬。
起初,两人也试图在摩擦中磨合,那大约是在薛烬牙牙学语的时候,一家三口去过游乐场、动物园。
但没有感情就是没有感情,很快,这两人就厌倦了这种生活。
薛烬的父亲当时正在事业最要紧的时候,已经渐渐积累了小财富,而薛烬的母亲则依旧做她的舞蹈老师,薛峰理性,秦奕萍感性,两人除了薛烬以外没有任何共同话题。
薛烬童年时的家是沉默的,只有母亲在下班以后,会抱一抱他,问问他在幼儿园里开不开心。
而父亲出现的时候,通常带着严肃。
后来薛烬发觉,当自己特别优秀的时候,父亲才会注意到自己,比如在幼儿园里用英语演讲,比如被老师选中去参加围棋大赛。
如果他优秀,那么父母就会因为他而多说上两句话。
这一点认知无声的改变了他,这使得他做任何事都比别人专注,总是很轻松就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
但这也没办法阻止薛峰和秦奕萍的婚姻走向破裂。
唯一值得一说的是,他们的态度都十分平和,甚至提前通知了七岁的薛烬,结束后,三人吃了最后一顿饭,秦奕萍离开了。
就像是,终于解脱了一样。
薛烬没想到母亲居然独自离去,她放弃了对自己的抚养权。
薛烬跟着薛峰回到家,然后薛峰又出门了。
他就这么长大了,薛峰出现的时候总是带着钱,生活费、学费、零花钱,没有少过他的,但感情,几乎没有。
等到他成为了少年以后,他终于明白,父母之间没有任何感情的婚姻和他这个婚姻的产物,对他们而言都是多余的。
薛峰和秦奕萍姿态很漂亮的分手,如果不是秦奕萍率先放弃抚养权,薛峰也是绝不会主动争取的。
他们都还年轻,一个拖油瓶会成为妨碍他们追求新生活的绊脚石。
他从薛玟那里听说,秦奕萍在离婚以后,很快跟一个华裔教授结婚了,她拿到了美国绿卡,在异国他乡生活的很幸福,没有再回来过。
据说,她跟那个华裔教授以前就是男女朋友,只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原因才分手,分手后她经人介绍认识了薛峰,随后闪婚。
她结婚生子,但生活却并不如人意,最后,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教授的身边。
薛烬在秦奕萍的人生里只是充当了一个不太重要的孩子,被抛弃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薛峰也是一样,因为他从来没有在乎过自己的妻子,因此对她的心不在焉毫不关心。
就连离婚,他也礼貌挥手道别,仿佛一个真正的绅士。
唯有薛烬觉得这十分可笑,他们一家人就像是同座了一班车厢的陌生乘客,到了站,一个接一个的下车,说留恋是一种嘲讽。
他以为像薛峰这种人是没有感情的。
然而,他带回了杨晓清。
人生中,薛峰第一次与他谈话,那是在小学毕业的夏天。
他大汗淋漓的打完球回家,见薛峰坐在客厅里,抚着杯子。
薛烬没有话要跟他讲,招呼也没打,就要去洗澡。
“看到你爸都不叫,你眼里还有长辈吗?”薛峰不爽的喊住他。
薛烬讽刺的扯了扯嘴角:“你有把我当你儿子?”
“说的这叫什么话!”薛峰站起来,高大的个子俯视着自己的儿子,他刚想要好好教训一下薛烬,却忽然丧失了力气,把两人之间的关系闹僵不是他的初衷。
薛峰是做生意的人,训惯了下属,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儿子说话,场子便冷在了那里。
薛烬等了一会,道:“我想先去洗个澡。”
他的T恤都被汗水浸湿了,岳峰看了看,“去吧。”
洗完澡后岳峰在他的房间等着他。
有印象以来,薛峰几乎没怎么进过薛烬的房间,薛烬也有些意外。
薛峰站在书架前,“最近功课怎么样?”
面对这种关怀,薛烬表示怀疑,“过得去。”
“我对你的学习还是很放心的,”薛峰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脑子好,但也不要掉以轻心,暑假之后你要上平江中学,那里的竞争对手会比以前更多……”
“薛总,你到底要说什么。”薛烬凉凉的道。
薛峰有一丝尴尬,随后正了正神色:“爸有件事要跟你说,我打算再婚了,我认识了一个个……她人很好,爸爸希望你们可以好好相处,我以后也会在家里多陪你们。”
薛烬早就过了对薛峰的存在和关心十分在意的年龄,他不留情面的揭穿他:“陪我们?你不心虚么,陪的是你的新老婆吧。”
“随你怎么说我都行,”薛峰忍着一口气:“你怎么说我都行,我也跟你谈过了,等你杨阿姨来了,就别这么淘气。对了,她还有一个女儿,跟你一样马上念初一,以后你也有个同龄玩伴,要照顾着妹妹些。”
还没进门,就又是阿姨又是妹妹的。
薛烬冷笑,他什么时候缺过一个同龄的玩伴?
即便如此,薛峰真的开始经常回家,并且十分积极的把家中的客房重新改造成了一个公主屋,粉色让人觉得腻味,但薛峰乐此不疲。
在酷夏过去之后的某一天,薛峰带着这对母女回家了。
过去很久,薛烬还是记得,那一天的晚餐,骆羊穿的的是白色的连衣裙。
她看上去很小,很干净,眼睛很大,还有虎牙。
她跟她的母亲两个人都斯文有礼貌,吃饭声音很小。
经由薛峰的介绍,杨晓清又笑着嘱咐自己的女儿:“小羊,这是薛烬哥哥,快叫人。”
这个叫骆羊的,声音软软的叫他:“薛烬哥哥。”
薛烬当时无所谓的恩了一声,照旧自顾自的吃饭,看都没看她。
他想这种敷衍应该能让她们明白自己的态度。
薛峰却咳了一下:“阿烬,你杨阿姨和小羊妹妹以后跟我们一起生活,你作为哥哥,也要多多帮助妹妹,你们俩都是初一,这就很好。”
对了,初一。
薛烬觉得不可思议,于是问了第一句话:“怎么这么矮?”
骆羊:“……”
薛烬满意的看到了薛峰想要呵斥他而抬起来的手,又被那个女人按下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个穿白裙子的女孩红着脸向他解释:“我早读2年书,我还没到10周岁呢,还会再长高的。”
噢,原来如此。
但他并不关心。
薛家房子很大,除了每天必要一起的晚餐,其他时间,薛烬和骆羊母女见面的机会也不太大。
暑假之后,薛烬上了平江,而骆羊去了崇文,他心里更是觉得这个女孩真是笨。
杨晓清在饭桌上请求薛烬稍微帮忙辅导一下骆羊。
因为她的英语实在不怎么好。
“我没什么时间,”薛烬道:“我要准备奥林匹克竞赛,很忙。”
儿子毫不留情面的拒绝让薛峰觉得很不好意思,他说:“你每年竞赛都是第一,抽点功夫出来教教妹妹有什么不行的?每天一小时,不然你也是用来打球!”
杨晓清连忙说不用:“孩子要准备比赛,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什么有机会,时间是挤出来的,小羊,别怕,你薛烬哥要是凶你,你就告诉薛伯伯,”薛峰吹牛:“薛伯伯帮你揍他!”
薛烬真特么服了这个把自己当做人情的老爹。
骆羊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好教。
她是他接触过最笨的女生。
薛烬的笔头落在她的脑袋上:“这里用过去完成时,不是过去式,你的脑子是木头做的吗?”
骆羊鼓着嘴,道歉:“对不起啊,我老是分不清楚这些时态。”
薛烬采用了海量做题法,她也没抱怨,乖乖的一笔一划写单词。
他打了个电话回来,骆羊仍在跟题目对抗。
他低头看她,眼睛十分认真的盯着卷子,嘴巴微微嘟起,怎么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跟她的妈妈很像。
不得不承认,自从她们母女搬进来以后,家里的气氛变得好了很多,不会有争执,薛峰甚至很享受杨晓清偶尔的嗔怪,他少了很多饭局,喜欢跟杨晓清一起看肥皂电视剧。
他们切了水果会招呼他过去吃,即便他总是拒绝。
教她做题的时候她常常说冷笑话给他听,虽然多半他都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可她也一点都不在意。
似乎真把他当成了哥哥,当成了自己人。
……
题海战术可能真起了作用,骆羊期中考的时候英语考了89,比起之前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为此,薛峰高兴的带着两个孩子出去搓了一顿。
薛烬对此很无语。
吃完饭回家,薛烬从包里掏出一支烟,吸了一口。
他才刚接触这玩意儿不久,但不可否认,过于焦虑的时候,抽上一口,似乎能缓解那种感觉。
一根没抽完,薛峰进来了。
薛峰没有敲门,进来看到了薛烬手上的烟。
当时两个暴脾气就撅上了,一个暴跳如雷,一个死不认错。
当晚,薛烬被罚没有晚饭吃,没有水喝。
他听见门外是杨晓清劝薛峰的声音,可是老牛犟起来,也根本拉不回。
他不以为意。
直到晚上九点,薛峰还真是没让保姆送饭菜和水上来,薛烬却有些渴了。
十点,他喉咙干涩。
十点半的时候,有钥匙轻轻在他的锁眼上转动,非常小心的声音,如果不是他的听力过人,或许根本不会注意到。
门开了。
一个绵羊头探进来。
是骆羊穿着卡通睡衣,飞快的窜了进来。
“我问妈妈偷了你房间的钥匙,”骆羊有些做贼的慌张,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拿出来:“我给你带了水,还有蛋糕,你吃一点吧。”
薛烬看着她,东西都没有接。
骆羊顿了顿:“你不喜欢这些吃的,可是水还是要喝啊。”
后来,他把蛋糕全部吃光,她一边劝他别急,一边笑的露出了小虎牙。
其实,如果她当时没有进来,薛烬也有办法出去。
可是,她来了。
生命中有些轨迹,就此改变。
……
骆羊第二天醒来,已经中午了,杨晓清正在厨房做午餐,萝卜炖排骨的香味浓浓的。
她刷牙洗脸,来到厨房。
杨晓清在切土豆丝,头也不抬的问:“昨天玩的开心吗?”
骆羊一怔。
昨天她喝了三罐啤酒,最后好像是被薛烬拦下来的,可她真的记得不太清楚了。
“恩,”她含糊道:“跟同学去唱了歌,然后就回家了。”
事实上,她连怎么回家的都忘了。
“难得出去玩一下也好,”杨晓清笑笑:“零花钱还够用吗?”
骆羊过去抱住她的腰:“够啊妈妈,我又花不了多少钱。”
“起开,一身油烟味,也不嫌刺鼻。”
“才不嫌弃妈妈呢。”
说是这么说,骆羊还是被推了出来。
她回到卧室,宋荔的微信发了一堆过来。
“羊妹,昨晚安全到家了吧?”
“起床没?”
“昨天烬神把你送回去的,你俩真没来个Christmas kiss么?”
“害羞啦?”
“居然不理我,是不是在跟烬神打电话,算了,懂的懂的。”
骆羊看着这一串信息,头痛的比昨天喝多了以后还厉害。
薛烬,把她送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