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自动了,对方坐下的桌子上已经沏上了一杯热茶。白羽神情有些笑意,对面之人此时可是神情自若,面前这一杯茶水他知道自己会来。
“白曜国今年的夜露倒是比以往重了些,阁下喝一杯热茶比较好,不知道在下说的是不是?”白裕衡继续饮着他手中那杯茶,而对面的人对他这句话不置可否,那只昨日拿剑的手此刻换上了他的待客之道。
“阁下若是有何问题不妨直说,这白曜国皇宫素来清静惯了,也是时候热闹一下。”语气中有道不明的小心思,但是那摸着杯子的那只手突然间放开,目光看着里面微恙的茶水,有一片茶叶静静的漂在上面。白裕衡眉眼一挑,这人着实有趣。
“阁下是不喜这白曜国的茶水,还是怕在下在里头下了毒。”他眼中闪现的光带着眼角都有了细微的变化,这茶可是最上等的茶,茶中的茶叶也是故意留了一片,是为了让这清香保持的时间久一些,可看着这黑衣男子的神情,似乎并不是不知,而是有所顾念。
“太子不必再套话问我是哪里人,既然太子心中已经有了主意,那么就是那个主意。”白羽的语气清冷的很,可是在白裕衡听来,他的话中并无任何嘲弄之意,这个人的性子是素来如此高冷吗?
“阁下是聪明人,那恕在下愚钝了,阁下应该不止两次到这皇宫吧,若是有何东西要找,又或许”白裕衡这时一下子与他的视线交上,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有何人要寻”他的话还未说完,对面的人突然端起了那杯茶,那极薄的唇瓣碰上了那牙白色的杯沿。
白裕衡竟然一时觉得不必再说任何话了。
眼前这黑衣男子身上有着一种吸引人目光的淡静,他身上的黑衣只是最简单的样式,但是白裕衡知道这也是白曜国的衣样款式,可是这料子上就算是在皇宫内也找不出这样细腻的针法,但是绝不会是天香阁出来的衣服,就这一点上他便有所怀疑眼前的人身份不简单。
“太子也是聪明人,现在看来我原本要寻的人已经不那么紧要了,倒不如跟太子多讨几杯茶喝。”白裕衡的脸上突然出现诧异,这人的语气竟然跟他有了几分相似,可是随即淡淡一笑,这算是一种新的交流方式吗?白羽的脸上依旧是不变的神色,然后在说这番似乎不符合他性情的话时竟然没有任何违和。
白裕衡由浅淡的笑渐渐转为脸上那挑起的眉眼,最后是原本有些滞留的空气中融入一声欢笑,门外的侍卫一时拿起了放于身旁的剑,屋内当然没人敢进去,若没有太子的命令贸然闯进,他们都要被侍卫长处置的。
屋内慢慢的连一脸冰寒的白羽嘴角都有了一抹笑意。
这白曜国太子对此的看法,比他从无涯谷来这时想来是要变了许多了。
“太子对于当年的内乱是如何看的?”白裕衡绝没有想到对方开口问他的问题会是这个,不觉刚刚笑后的余意顿时消散了,不论何时谈起当年之事,他的神情都应该是颇为严肃的。
白羽在观察着对面之人的表情,虽然紫姨他们当年遭受的苦难与眼前的人无关,但在开初的每个晚上,当年王府被灭时的场景像是一幅幅生动的画面过在眼前,而如今似乎是念及多了,那画面更像是在身边一样,连那种嘶哑的喊叫声都犹在耳边回响,可是来到白曜国的这几日,他的心中竟然十分的空静。
这种变化有些难以捉摸了。
“不由我始,但由我终。”这八个字是他这十年每天都想着的,眼前的人会是当年王府中谁人留下的遗孤还应是前来报仇之人。
“好一个但由我终,那就看太子该如何终了了。”白羽的神情不见讽刺,但是他的视线突然停留在白裕衡的手上,此时空寂下来的房内只听得见白裕衡手指轻叩的声音,果然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白羽的眼底有了一抹笑意,年幼时南池可是经常与之玩耍的。
白裕衡手指一停,微微弯曲,这个人似乎并不是来寻仇的。
“阁下与我认识吗?”白裕衡看着他那并不熟悉的五官,下意识的问出了这句话,若不是之前认识,他刚刚那眼中应当不会有那闪现的一抹光亮了。
人走茶凉白裕衡手中的杯子再也感受不到刚刚的那股暖意,那人说不认识。
不认识可是他的语气虽没有迟疑,但是白裕衡能感觉到,他身上一瞬间显现的伤感,极淡,但是毕竟是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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