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拿袖子抹了下嘴,转身目光犀利地盯着洛尧,“你既早就知道,为何现在才开口?”
洛尧笑意苦涩,“即使我一早就告诉你,你肯信我吗?在葳州大营的时候,我那般地恳求过你听我解释,你有给过我机会吗?梧桐镇上的事刚一发生,你就断定是我所为”
他顿了顿,语速缓了下来,“其实你说的也没有错。你的母亲和王兄,确实是死在了我舅父手中。你憎恨九丘洛氏也好,觉得我身上的血液令你无比恶心也好,都是你的自由。我,无话可说。”
青灵抬起手,咚咚灌下壶中所剩余酒,继而将空壶掷向一旁,沉沉地笑了几声。
“别把你说的那么大度!”她收起笑,逼视着洛尧,“你心里的那些主意,又比旁人干净多少?今日在承极殿上,你不就是想当着父王的面把这事揭出来吗?装什么忧国忧民?装什么深情款款?不错,你就是让我觉得恶心,无比的恶心!”
酒劲上头,她脚下忽有些踉跄。洛尧伸出手想去扶她,却又在半空中蓦地顿住,慢慢收了回去。
青灵扶着隔架,继续嗤笑道:“你若想拿这件事做文章,尽管去做!大不了我们跟你拼个玉石俱焚罢了。”眸中闪烁着带着戾气的寒光,“我倒是不信,父王会为了一个逝去的三王兄,舍弃一双最有利用价值的嫡出儿女!”
洛尧望着青灵,目光中神色复杂,惊诧伤痛中又带着一抹深深的疼惜。
她的话,说得再清楚明白不过。
即便是早已知晓了事实的真相,她仍旧选择站在慕辰的身边,与他共同进退、荣辱与共!
洛尧语气漠然地说:“今日我在陛下面前出言,只为逼出坲度的实话。慕辰布局之初,就让人从梧桐镇带走了纤纤,而我手下的人一直追踪她的下落到了凌霄城,查到她曾从慕辰的私宅中逃脱,之后就一直踪迹全无。我知晓她与坲度的关系,料想她在这种情况下必然会向坲度求助,于是找到坲度出言试探。那人是什么性格,你也了解,任我百般游说,都不肯将纤纤的下落说出来。他是陛下的御医,又是用毒的行家,我不便冒然去他府上搜查,只能想办法在陛下面前逼他自己承认。”
他顿了顿,看着青灵,“梧桐镇的事,方山雷已经在着手调查,根本不需要我做什么文章。他要为自己讨还公道,必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你若有心维护慕辰,就该想想如何在方山氏面前把事情遮掩下去,而不是在这儿跟我发脾气。”
青灵扶着隔架,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灼热的酒意在胸臆间蔓延开来,却丝毫不能让她觉得温暖。
她苦笑了下,“今日我已经找过方山雷。”抬眼望向洛尧,神情中竟流露出几分狠毒,“他现在,倒是认定了你是整件事的幕后之人。”
洛尧面色淡然,仿佛对这个答案丝毫不感到惊讶,勾了勾唇,慢慢问道:“若我猜得不错,为了让方山雷确信我就是幕后主使,师姐你,怕是费了很大心力吧?”
青灵并不否认,无惧地盯着他,“是又如何?他本来就怀疑你!我只不过,默认了他的猜测而已。害他残废的人是你的那个魔头舅舅,就算让你承担一份罪名又如何?”
洛尧眸光微垂,自嘲而笑,“是啊,纵然我死上一千次、一万次,千夫所指、万人唾弃,只要你的慕辰安然无恙,你就不会于心不安。”
青灵看着蚌灯光晕中他线条俊美神情黯然的面孔,心尖好像忽地被一种细微而锐利的情绪缠住,如丝线般的、紧紧绕紧,拉扯出令人猝不及防的疼痛。
她想起慕辰今夜对淳于琰说的那些话来 —
“百里扶尧不是旁人,他跟青灵之间,有着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默契与情意。你可还记得从前青灵提起他时的模样?可还记得当初他不顾身败名裂救我出崇吾的原因?他们若不在一处,也倒罢了。可一旦靠近,就好像水火之力般的相抗相融、影响彼此。他的一句话,就足以改变青灵心中原本执着的念头。看着那样的变化,你让我,如何无动于衷?”
想着想着,青灵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
她撑着隔架,肆意大笑着,震得架子上摆放着华丽装饰摆件摇晃作响。
眼泪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你说得不错。纵然你死上一千次、一万次,千夫所指、万人唾弃,我都无所谓。”声音因为染上了哭腔被变得含糊不清,恍若自语,“他要的,不是盟友、也不是妹妹,而是一只被他圈养在笼中的鸟,从身到心都只能属于他一人,一生一世、都只能看着他一个人所以我也只能这样活着,因为我”
因为不愿被他抛弃,不愿从此孤独一人,不愿在这煌煌世间、再找不到一个可以并肩而行的人!
“因为什么?”
洛尧接过她的话去,目光中蕴着幽幽的悲伤,“因为你爱他?”顿了顿,语气由询问变作了肯定,“因为由始至终,你都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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