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灵与洛尧在浮屿水泽里又漂了两日,到了第七日傍晚,终于入了燕绥河。
河口处早有侯府的人等候着,上前帮忙稳住了小舟,引领着世子与帝姬上岸。
青灵跟洛尧暂释前嫌,在水泽中最后的一段日子、也因此轻松惬意了不少。两人同乘船中,闲聊打趣,渐有了从前在崇吾相处的那份熟稔与随意,路过生有红枫之岛,也会停舟上岸,捉几尾鲜鱼尝鲜。甚至于离开水泽前最后那晚,青灵倚在船舱中的卧榻之上,透过敞开的蓬顶窗户凝望星空,洛尧不动声色地躺到了她身旁,一同于静谧中仰望流云夜幕,谁也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但一回到凭风城中的御侯府,青灵很快意识到,她和洛尧想要恢复从前相处时的轻松与不设防,实在有些难度。
她前脚刚踏入府中内苑,作为她近身侍卫随迁入大泽侯府的逊就递上来一份密报,详尽记述了这几日朝中的动向。
青灵匆匆阅毕,不禁紧蹙眉头。
早在她出嫁之前,为了应对列阳人有可能从西海发动的攻势,皞帝便下令将朝炎境内的军力抽调一半驻入了大泽,巩固沿海各地的军事防御。
由于慕辰受顾月长帝姬一事牵连失势,被方山氏抓住了机会,为家族幕僚党羽中的不少人争取到了大泽驻军中的要职,与慕辰留在南境军中的势力几乎持平。
青灵原以为自己老老实实充当棋子地嫁到大泽之后,皞帝多多少少会出于补偿心理,在慕辰的拥趸中挑选一人来统领大泽的军防。却万万没有料到,这一次他派来的人,竟是自己深恶痛绝的莫南宁灏!
青灵手指一攥,将录有密报的玉简握得粉碎,抬头望向不知何时已现于天空的一轮弯月,怅然沉默。
逊看出青灵的情绪变化,出言宽慰道:“依属下看,这也并不是件坏事。莫南氏如今跟慕辰殿下也走得很近。”
青灵闻言弯了弯嘴角,眼中却尽是萧索。
她有多恨莫南宁灏,皞帝不是不知道。他把这人送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就跟出嫁那日让顾月一家前来送行的目的一样,无非是想提醒自己,她这个做女儿的,一生一世,都必须依照父亲的意愿来行事
青灵抑制住情绪,问逊道:“还有别的消息吗?”
慕辰一向不愿她卷入太多的朝争算计中,能够允许逊带给自己的消息多半是些无关紧要、或者无法隐瞒的事。为此青灵曾抬出身份地对逊说过一次狠话,让他承诺不要在大事上瞒着她。虽然她心里也清楚,这些威逼恐吓最后都起不了太大作用
果不其然,逊摇了摇头,“没有了。”
顿了下,又道:“殿下让我转告帝姬,请好好照顾自己。”
青灵略显虚浮地笑了笑,“嗯”了声,遂转身继续朝内行去。
进到内室,只见从朱雀宫中跟来的女官胥娣正指挥着侍女们整理着床榻垂帘。
羽缎的衾褥,蕴着清甜的熏香气息,在烛光下映出霞色,明晦跃动。碧罗朱影纱的屏风外,鼎炉袅袅生烟,紫金石嵌宝的矮几上、摆放着模样精致的各色宵夜点心。
胥娣上前向青灵行礼,“奴婢见过帝姬。”
青灵心事重重,颌了下首,缄默地想着心事。
胥娣乃是在朱雀宫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的人物,自是懂得察言观色,将青灵扶至镜奁前,一面摘着她的头饰,一面道:“殿下这几日在外面怕是受累了。奴婢已让人备下了热浴,待会儿洗个澡,便会舒服许多。”
青灵“嗯”了声,又道:“你是父王指派来的人,又是有品位的女官,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奴婢了。”
胥娣笑了下,“可不好乱了规矩。”拿起梳子替青灵梳着一头长发,一面略略压低了声音,“奴婢上次拿给世子的东西,他可曾用了?”
青灵怔了会儿,方才想起那一包绢帕,“你是说那些帕子?”
“是。”
青灵不觉有些诧异。原以为是女官装错了东西,把绢帕当作了衣物,却不料竟是自己猜错了
胥娣又追问道:“世子用了吗?”
青灵满腹狐疑,如实答道:“有次上岛泡完温泉,就用了几张。”
她抬起头,正想询问那包绢帕到底有何用意还值得如此再三追问,却见胥娣释然般的一笑,说了句“那就好”,又低头朝自己凑近了些,带着朱雀宫人特有的那份谨小慎微,谏言道:“只是于温泉中行事,对受孕并无益处。殿下今后还需多留点心,莫要浪费了跟世子相处的机会。”
青灵脑中轰然,脸色随即涨得通红,板起面孔斥道:“你说什么?”
胥娣的姿态依旧恭谦,言语间却并无退让,“殿下息怒。奴婢奉了陛下口谕,务必要助殿下尽快怀上子嗣。奴婢知道,殿下金枝玉叶,面子难免浅,但这生儿育女之事,乃是自然之事,没什么可避讳的。”
青灵听她搬出了皞帝,原就积压到了心头的隐忧再添沉重,咬了咬唇角,沉默住不再言语。
洗浴梳洗完毕,青灵摒退众人,独自倚在窗边发呆。
夜幕上挂着的一弯明月,与昨夜躺在船中所见到的似乎并不任何区别,只不过这观月之人的心情,却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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