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大街上,人们不由自主的让开,为那马车上的公子的马车让开一条道路。
孟子容直接就追了上去。
其实大家都见惯了那些追逐马车的人,毕竟华容公子容颜绝世,虽然据说离他的祖宗,曾经在长安城里任太傅的那位还有一段距离,但是确实也算得上当世无双。
所以孟子容的追逐并没有让人太过的讶异。
只是大家都知道华公子家里已经有了妻儿,所以像她这样的小姑娘,大家也不过一笑而已。
华容娶妻的之前,几乎半个白帝城的女人都说要上吊自杀或者投河自尽,但是到最后不也活的好好的。
周围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孟子容却什么都听不见,却也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刚才那一闪而过的脸清晰的印刻在脑海里。
仿佛生来就扎根在脑海里一样,带着生命的阵痛一波波袭击而来。
她飞奔而去。
她在那辆马车前停了下来,那驾车的小仆看着孟子容,笑了笑:“这位姑娘,你让开吧,我家公子都有妻儿了。公子说过,世上皮囊千千万万,要看清皮囊之下属于你的那个人才是最真实的,千万不要……哎,哎姑娘……”
孟子容不等他说完,便直接上前,一脚跨在了马车上,然后掀开了车帘。
小仆有点生气了:“这位姑娘你怎么可以这样……”
孟子容静静的看着那个年轻公子。
锦衣华服,浑身上下充满了贵气,但是却都被他的容色给压得没有丝毫的光亮。
他坐在那里,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大概是他的孩子。
那位华容公子轻斥了那小仆一下,然后便温和宽容的看向孟子容:“这位姑娘,可否让开。我带我家孩儿去看病,此刻病急,那位大夫从来不出诊。”
孟子容眨了眨眼睛,只觉得一种难言的失望涌上心头。
不是他。
从眼神到姿态,都不是他。
然而,究竟他是谁,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她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一股冰凉落下眼角,她抬起手一擦,才发现是自己的泪水。
华容似乎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孟子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然后退了下去,然而刚刚一退下去,她便又上来。
华容看着她。
孟子容声音哑的都有点说不出来:“抱歉。”
她又看了看那个小婴儿,道:“我可以帮忙。”
华容笑道:“我看的那位大夫正是这方面的圣手。”
对于自己的孩儿,他终究还是要慎重些。
孟子容道:“你去要多久?”
华容疑惑:“不算排队等候的话,估计要一炷香时间。”
孟子容道:“不够了。”
她说着立马掏出银针,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在小婴儿的身上扎了一针,在对方惊愕的表情里收手。
她一转身,跳下了马车。
那小仆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华容看着自己怀里的婴儿,又捞起帘子,看着从旁边走过的少女,一时之间,微微疑惑。
马车又开始往前了。
人们都看向失魂落魄的孟子容,都以为她是被华容拒绝了之后才有这样的表情,不由摇头叹息,心想又多了一个可怜人。
孟子容低着头,慢慢的向前。
人群又散开,渐渐恢复了平静。
孟子容走了一会儿,突然回过神来,还有沈谢!
她一转头,在刚才的地方搜寻着他的身影。
刚才的地方早就不见沈谢的身影,她心里一急,一转眼,就看见沈谢在旁边的角落里,靠在墙上,正徐徐的抚着自己手里的竹笛。
周围的人都很热闹,他低着眉头,在阴影里,仿佛和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孟子容不知为何瞧出了一种落寞来。
她走上前,不知道怎么开口。
沈谢却对着她一笑,这一笑让孟子容的心里忐忑起来。
“走吧。”他开口。
孟子容的心里一紧。
她想要解释,她只是觉得那张脸太过熟悉,但是她要如何解释这种熟悉呢?
沈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朝着前方走去。
孟子容看着他负着手,消瘦的影子在灯火下刻镂。
看着沈谢离开,孟子容想也没想就抓住了他的手。
沈谢的手冰凉。
他握她的手的时候为了让她不觉得冷都是先把手焐热了才握她的。
沈谢被她握住,微微一僵。
孟子容的心里不知道为何有点忐忑。
她看着他。
隔了许久,沈谢方才问:“小姑娘,你是在愧疚吗?”
孟子容迟疑了一下,开口:“不是,反正不是因为愧疚。”
沈谢豁的转身过来“看”她,他声音沙哑的问:“那是为什么?”
孟子容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他握得生疼:“我也不知道。”
是呀,她也不知道,是习惯了他的牵手吗?还是不喜欢看他这样孤零零的样子,仿佛他已经孤独了太久。
沈谢抓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低声道:“其实,愧疚也没什么关系的。”
她愣愣的看着他。
沈谢笑了笑,头顶的那顶灯照在他的脸上显得异样的苍白。
“因为不管你丢下我多少次,只要你向我伸手,我便没有办法拒绝。”
“虽然这里也会伤心,可是你给它一点甜的,它就会将自己恢复如初了。”
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跳跃,她竟然因为这颗跳跃的心而欢喜。
沈谢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仿佛她真的是一个年幼的小姑娘。
沈谢又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朝着前方走去。
南华巷的高宅,是沈越秘密回到白帝城时候的屋子。
沈越已经带着众人来了。
高家的宅子很大,家里面的人都是以普通百姓的身份而存在,不会参与沈越其他的部署,所以才足够安全。
沈越给他们安排了房屋,然后又找人去准备饭菜,老老实实的等自己的四哥他们。
他一点都不担心,其实在他的心底,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四哥无所不能,如果他真的要对付姜碧华那个恶妇,根本不必废什么大工夫。
他又看向了阿翎。
阿翎只是喜滋滋的看着他,她的眼底只有崇拜还有其他说不清的感觉,她看沈越看着她,便抬起了自己的下巴,欢乐的开口:“你没有骗我,大海还漂亮,天空好宽广,山川真大呀。你真厉害。”
沈越都不知道自己厉害在什么地方。
但是有些话,他还是要说:“那个阿翎,我们现在很忙,明天我让人带你离开这里,回家去好不好?在路上,你还可以看大海和高山。”
阿翎的笑意突然凝结在了嘴角,她不明白其他的意思,只知道自己要和他们分开。
她摇了摇头,低落了下来,小心翼翼的问:“可不可以不离开?我还不想回家,我想要看蝴蝶,看蜜蜂,看漫山遍野的春花……”
沈越皱了皱眉头,让自己硬下心肠:“不可以。”
阿翎瞬间便不说话了,她低下了头,站着不动,像是个犯错的孩子。
沈越转头就离开。
他觉得,摊上这么个小麻烦,真的是要狠下心肠都觉得自己是坏人。
他们修整了小半天,门终于被敲响了。
打开门一看,正是沈谢和孟子容。
他们才放下心来。
孟子容和沈谢坐下,方才将今晚所见给说了,大家听了都沉默下来。
“也不知道姜碧华到底弄了多少人?”沈越担心的开口。
如果只有这一个就好了,但是万一姜碧华不止这些呢。
他们只销毁了一个,万一有很多个,那么事情就麻烦了。
沈越道:“明天我必须到城主府里去一趟,看看我的那个爹是不是也成为这个样子了。”
他想了想,又继续道:“白帝城和别的城池不一样,所以,还是要慎重一些。”
在别的城池,从长安派驻下来的巫的地位超然,而守护白帝城高唐城天水城的三城是五巫中的金巫,因为白帝城地位特殊,所以城主的地位并非被彻底剥夺,还有一部分武力可用。
恐怕这就是凌天选择白帝城的原因了。
大家商量完,便去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沈越便派人,将阿翎送走了。
阿翎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他,见沈越垂眸不看她,便只能低着头,然后朝着外面走去了。
沈越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坏人,其实对于他们而言,将阿翎留下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她是那位长安女皇的公主,他便觉得心里不安。
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沈越改换妆容,然后通过自己留在城主府里的后手前去。
这种事情他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倒是轻车熟路。
沈谢也没有担心,反而叫人去弄了花生和肉来,然后一群人围在那里烤肉。
顾启连看着沈谢烤肉,目光一闪。
之前他并非注意这个人,但是现在,按照他看人的目光来看,这个沈谢,绝对不是如外界传言的那般是个无能废物。
脑海中有什么模模糊糊一闪而过,他开口问道:“五弟不是临安人吗?为何会对白帝城如此熟悉?”
其实他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白帝城的城主姓氏,就是沈。
沈谢倒是没什么芥蒂:“我本来便不是临安人。”
顾音歌吃着烤肉,讶异的看着他:“那,你是怎么回事?”
沈谢解释道:“白帝城城主一共有三任夫人,前四个都是第一任夫人所生;第二任生了三个男孩一个女孩,沈越排行第七。而第三任夫人,是如今的城主夫人姜碧华。”
“姜碧华至今无子,面善心狠,白帝城城主却十分相信她,一直认为她柔弱。”
“而在暗中,城主的七个儿子,到了最后,只剩下四个。”
“后来,我为了避难,便逃了出去,于是代替了当时那个无名无姓的临安质子。”
那个临安质子是临安城主家里的婢女所生,连名字都没有取就直接送到了扬州,后来沈谢放了他,给了他另外的身份,然后自己以临安质子的身份居住在锦官城。
顾音歌“呀”了一声:“那么你就不是那个啥,乞食侯了。”
沈谢一扯嘴角,没有说话。
而他们吃的开心,却没有料到沈越那边却遇到了麻烦。
他装扮成了小太监,顺利到了城主府。
进入城主府,钻入暗道,然后透过缝隙,看到的正是城主沈光的床。
沈光躺在那里,气息奄奄。
姜碧华端着一碗药,微笑着捏开了沈光的嘴巴,然后将药给灌了下去。
沈光气息奄奄的想要挣扎,然而最大的动静不过是动了动手指。
沈越看得说不出的感觉。
虽然他这个所谓的父亲被姜碧华那个毒妇所迷惑,对他们实在算不上好,但是现在想想也苍凉。
姜碧华灌完了药,就直接坐到了他床前的大桌旁。
而此刻,那个大桌旁边还坐着一个人。
鹰钩鼻,三白眼,浑身笼罩在一片阴狠中。
正是凌天。
姜碧华将手里的碗扔到了桌上,冷笑道:“竟然将我的战船的都给毁了,修好不仅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还有大量的时间,恐怕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凌天的眼底也发出一股冷意:“我们在荒园下的地方全部塌了,让我逮到他们,非得将他们活剥了不可。”
沈越心里暗想:老子就在这里,你活剥了我呀。
姜碧华冷笑道:“没想到倒是我们小瞧了他们,我也看走了眼,没想他们就混在了我遇到过的那艘大船上。”
她离开不久她的战船便出了事,只要想想就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这几艘战船只有在靠近那艘大船的时间就出了问题,后来她便派人找到了替她管事的李老头,刚开始的时候李老头随便怎样都不说,后来在她的严刑逼供下才说出了真相。
真是些没用的家伙。
现在看来,孟子容他们早就混进来了。
姜碧华按在桌子上:“我一定会将他们找出来!”
凌天笑了笑:“找他们干什么?你都没发现,恐怕他们早就戴了易容的面具,你便是将白帝城翻了个转,恐怕也不行。”
姜碧华眼神一凝:“你说的是……不过,咱们可以来个瓮中捉鳖。”
她看向了躺在那里的沈光一眼。
凌天站了起来:“走吧,咱们还要去看看另外的地方。”
姜碧华点了点头。
他们走了出去,厚重的帘子放下来,帘子内就只有沈光一个人。
沈越干脆推开暗道,走了出来。
他走到沈光面前。
躺在那里的沈光脸白如纸,闭着眼睛,看来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也不知道以前拥护沈光的那些手底下的强将是否也投靠了姜碧华。
他看了一眼,便想转身到旁边去找一下有没有有用的东西。
但是没想到一转身,自己的衣服尾巴便被握住了。
他瞬间转身,便对上沈光虚弱却清醒的目光。
沈越眯了眯光。
看来他也确实算是一个老狐狸,要不是装作要死了,恐怕姜碧华还不知道想出什么法子折磨他。
毕竟如花妙龄去伺候一个老头。
沈光声音沙哑的开口:“床下,第三个地板。”
床下有东西?!
沈越目光一闪,钻了进去,然后用力将那第三块地板给切了下来。
本来他想的是,按照姜碧华的个性,在控制了沈光的时候,难道不该将这个地方翻个天翻地覆吗?
但是接下来沈越就知道了原因。
沈光这个老狐狸,竟然将自己的城主令镶嵌在了地板中严丝合缝,若非打开,仅仅用手敲根本查探不出来,而姜碧华又不可能挨着挨着敲。
沈越拿着城主令钻了出来。
沈光这意思,至少说是还有人没有投靠姜碧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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