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集团军旋即奉命撤退。
此时,随枣战役中的左线的防御基本被击溃,士兵进入山区游击作战,也陆续集结,准备反攻。
日军由左线向右线集结,在桐柏县一带向第三十一集团军的防御区集结。
此时,宗德已经将指挥部撤退至谷城,凌晨也赶赴谷城与宗德、唐柏山会商之后的作战事宜。
凌晨在此前的作战中手臂被流弹击中,受了伤,虽然紧急在阵前手术取了子弹,然而连日的奔波,伤口根本长好。骑马急行军,伤口再度开裂,白色纱布都是殷红的血。宗德看到凌晨,也是大惊失色。
“伙计,你这真是不要命了……”
凌晨脸色惨白,神情倦怠。
“行军打仗的,哪里就顾得上命的……”
凌晨强打精神,立正敬礼:
“司令,沐凌晨第三集团军没有完成作战任务,请求处罚!”
宗德大手按住凌晨的肩膀,皱着眉头,良久,长长的一声叹息。
“战区的情况,我们都明白的。我们的军备本来差距就很大,人数还少,阵地无险可守,本就是很艰难,面对强攻被击溃也不是意外。凌晨,你付出的我明白……要不是你奋不顾身,敢于冒险的背水一战,伤亡肯定更大。你渡河而战的时候,还有遭逢二十八军叛变,我真是怕你们被合围。你的三十四军进退有度,实在是标杆!”
宗德的一番话说的很是诚恳。没有虚伪的夸奖,也不是安慰,宗德是前线作战的司令,他尤其明白凌晨的艰难。
然而,凌晨的脸色依旧冷肃。
“战争看的是结果。过程如何,有什么隐情和艰难,都无济于事。这些,凌晨在军校受训的时候,在少年入伍的时候,就被反复的教导。这次凌晨是败了,起初是没有做好防御的准备,没有完成作战计划,及至之后,防线被突破,又完全没有办法抵挡日军骑兵的迅疾攻势,至于之后渡河强攻,也不过是为了自保。凌寒该向第五战区和重庆行营请罚。是凌寒的失误,导致左线十余日全部被击溃,怕是现在唐柏山司令的右线31集团军作战也很是被动。牵连战局至此,凌晨愧疚!”
凌晨身子挺直,双手垂在裤缝,是标准的军姿。他微微垂头,眉头紧皱,很是严肃。
他所说的后果,皆是沉重,没有一字一句轻描淡写,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为自己辩解。凌晨在第五战区任前敌司令,在一线协调作战,军衔也仅次于宗德,他说的郑重,不愿意宗德有任何的为难。
宗德微微的闭眼睛,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都是明白的,凌晨……早年我便是极欣赏你的有勇有谋,不过刚过了弱冠之年就能够撑起扬城。虽则我在西南,你在江南,也早知道你颇是能干。现在我们既然是搭档,出现这种问题,我指挥调度有责,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论责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右翼的情况也很是艰难,一会儿唐柏山来,我们再商议以后的作战计划……”
“是。”凌晨应着。
“你这胳膊上的伤,伤的深么?怎么还有在渗出血?怕是一路你骑马过来,又是伤口开裂了吧。叫军医,现给沐司令处理一下伤口,包扎一下吧。”宗德关切的说道。
说话的时间,凌晨的伤口开裂越发严重,温热的血渗出,纱布都红了,不知觉间还有血顺着袖子流下来。
凌晨点点头。
正这个时候,唐柏山也赶到了。
唐柏山迈着大步子,是急匆匆的进了院子,满脸是怒气冲冲,竟至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宗司令,沐司令,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左线的部队溃败的这样?现在宗司令的命令还是叫我的部队守在桐柏,再这样守下去,我们三十一集团军就要被围歼了!”
“司令,军医来了……”警卫员这个时候带着军医过来。
“屋里头说,沐司令伤着呢,先处理伤口……”宗德道,引着凌晨与唐柏山到会议室。
也没有时间专门安排凌晨治伤,会议室里,军医帮凌晨治伤,唐柏山还依依不饶的找宗德和凌晨算账。
“你们前面的状况这样,撤退的这么迅速,怎么不提前告知我?前几日,还教三十一集团军的去渡汉水援助,几天之内,随县枣阳全部陷落。这样不是教右线太被动了,这仗现在怎么打?”
唐柏山狠狠的说道。
已经是五月份,谷城已经很是温热。凌晨也只穿了单衣,原也是挽起袖子包扎的伤口,此时便直接拆了纱布即可。
纱布一层层都被血染红,伤口撕裂处,还有殷红的血渗出。子弹贯穿伤,伤口极深,子弹有毒,尽管是取出了子弹也加大了伤口,子弹有毒更导致伤口很难愈合。凌晨急行军突围之后又辗转,一路都没有休息,尽管过了五六天,不仅没有痊愈的趋势,伤势反倒是愈演愈烈。
宗德看着也不由得眼睛一寒。以凌晨的军衔级别,他远不必要再一线带兵的。然而,战事凶险,凌晨又是从来身先士卒的。
军医用酒精消毒,凌晨剧痛之下,咬紧了嘴唇,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他缓了良久,才恢复些呼吸气力。
“沐司令的仗打的很是艰难。日军火力猛攻之后是骑兵突击,部队被冲散。渡河作战,也是背水一战拖延住日军,才能全身而退……”宗德解释道。
“左线溃败,是凌晨失职。唐司令所说不错,左线的仗不该这么打。之后向三十一集团军求援,是因为二十八军叛变。情况很紧急……好在,第四集团军撤出来了。”
凌晨强自平息着气力,说道。
“您是撤出来了,那我们三十一集团军面临着日军的包围,现在怎么办?我们要求撤到泌阳以北,跳出日军的包围。”唐柏山依旧咄咄逼人。
“你们背靠桐柏山区可守,连绵山脉日军的机械化部队和骑兵发挥不了任何的优势,你们只要修筑工事,居高临下而战,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坚守二周到三周,日军肯定会撤退……而且,大别山区的民兵和第五战区撤至山区游击作战的队伍都可以策应。我们应该拒歼灭敌人的!”宗德道。
“不行,左线已经撤了,我们等着日军包围我们,然后靠山作战,风险太大了,我们不能冒这么大风险!宗司令,您做的太过分了。事前不告知我全部战局,现在又拿我们第三十一集团军做赌注,这种仗,我不能打!”唐柏山与宗德激烈的争执。
“你的后方是桐柏山区,这有什么危险?只要日军一旦聚集,第五战区其他的部队也会支援。在山区歼灭敌人,对我们是最有利的!”宗德耐着性子道。
“唐司令,只要您的军队听命第五战区指令作战,凌晨也绝对不会半步退缩。”凌晨道。
唐柏山啪的拍了一声桌子:“司令,您说沐司令他们溃败是因为日军凶狠,他们打得艰难;可是,现在日军的包围圈就要形成了。我们面对的是比他们多一倍的敌人,我们在他们的包围圈里打,这能打吗?沐司令,被左线日军打败的一溃千里的友军,还敢到桐柏山援手吗?这仗,我不会这么打,你不能那我的部队做牺牲!”
唐柏山说完,径直拂案而去。
宗德气的冷笑:
“这就是我们国民军的部队,我这有的战区司令该怎么做?他唐柏山仗着自己是老头子的嫡系,信任,哪里会听我的调遣。为什么不告诉他,就是知道他太有主见……我是战区的司令长官,可是,我连部队都指挥不了,作战方针都执行不下去,我该怎么当这个战区司令?呵呵……”
“凌晨,你说你少年时候就受教,在军校时候就反复受训,完不成任务不能找理由,要勇于担责任。那你也肯定知道,任是谁都知道,在战场上,必须服从指挥官的命!在战场上,不听从指挥的将士,无论是什么理由,都是犯法的!”
宗德恶狠狠的说。
凌晨默不作声的听着,一任宗德发着脾气,将心中郁积的怨气怒火发出来。
“我他们听说武汉会战的时候,你兄弟跟总座争执,还是总座获准他离开的,你见了凌寒一顿嘴巴一顿鞭子,把兄弟赶回去了武汉。我了解你的为人,不可能为了讨好总座,你是在做个表率,不管总座命令是对错,你不纵容兄弟的违抗命令。你的表率做的很好,不知道总座能不能学到一二?不过,我不抱希望。”
宗德缓缓说道。
可以想象,现在唐柏山一定怒极在跟江文凯求援了,江文凯的处置,尤为关键。他是会纵容唐柏山不听命令的撤退,还是会把他骂回来呢?
凌晨略是思索了一下:
“我家小弟再怎么闹是他一个人,又是自家兄弟,我打也打得骂也骂的,就算是屈打了他,也算不得怎么样。可是,唐司令身后十万兵,非同小可。真是总座知道了,有什么指令,也是看那十万兵,也许是作战方针和策略的不同。”
“凌晨,你,真是服了你了……你都看到结尾了,你知道总座肯定会维护他,跟我的作战方针是不一样的。都这样了,你还在安慰我。你有心了……”宗德苦笑。
凌寒也是淡然一笑。
形势如此,他们都是明眼人,如何看不出来。
“凌晨,你我都是旧军阀过来的,都懂得,不必说了……”宗德叹息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凌晨抬眼看着院子里,满目苍茫。
“凌晨的家乡陷落了,已经没有什么过去。只要是在打日本人,凌晨一切都忍得下,容得下……”
凌晨的语气缓缓的,很平和,就如说平常事。
宗德却极是震撼,望着凌晨,眼中翻覆交错着复杂的光,终究是一声长叹。
“若是将士皆有你的之贤,该是如何同仇敌忾勠力同心的境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