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既然自己并非林静如,那么也不必顾忌什么,而是怒然挥起双拳扭转局势,至少将刘砚心这毫无身手的女子控制住,以此要挟他们且从此处顺利脱身。可是,为什么自己无法如昨日面对那两名外国佬般,朝他们挥拳相向!?
一滴滴泪如断线的珠子般,从红肿的两颊上迅速滚落,不断流入唇齿间,在喉管中泛起阵阵夹杂了血腥味的酸涩。雨薇环顾了同胞们或激愤或垂泪的面庞,只得愈发攥紧十指,任指甲刺破掌心而来的疼痛抑制住揍人的冲动,垂首低声啜泣。
“适可而止吧,明贞。”一个清朗的男声突然响起,口气微有不悦,“我们大不了今后不要与她为伍,划清楚河汉界便是。可你再这样一个劲地打人耳光,迟早被校方知道。到时,校方必然以相关校规对你严惩不贷,你可就有的受了。”
刘砚心猛地回眸,狠瞪了那试图劝阻她的男子:“逸尘兄,我早在昨天从别人口中听到这话了。可你终究不是我!不是那大屠杀的亲历者!自那次大屠杀后,我才知道获悉大屠杀事件的人、在海外留学深造的人、在市井里谈论战局的人……都不过是‘局外人’!没有在那屠杀中惨死的亲人的你们,如何能体会我心中的痛苦与悲愤!?”
陈邦杰望定哭得不能自已的刘砚心,忍无可忍地怒斥道:“明贞,你说的什么话?不错,南京保卫战前,我那些定居南京的亲属们皆早已撤离,侥幸保存了性命。然而我难道不是中国人?你那些死难的亲人难道不是我的族人?要知道这不仅仅是你个人的仇恨,这是民族之仇!这是国家之恨!我何以身在局外?何以不能体会?拜托你冷静下来,别再动手了!”
众人一时静默,陆俊则敏锐地察觉了雨薇的指缝中沁出鲜血,滴落在地,不由蹙起眉宇。他迈前一步,意欲劝阻刘砚心住手时,陈邦杰却冷哼一声,打开紧闭的教室门:“在这里打女人耳光顶个鸟用!?不如奋发图强,学成归国,为族人造飞机造大炮,或者投笔从戎,杀敌报国,抄了日本鬼子的老窝!陈某现在离去,再不过问此事。至于诸位是否领悟,随便好了!”
门栓陡然一响,秋日阳光便越过常春藤的叶片,以及门与墙面间的缝隙,斜照在教室内。陈邦杰回瞥了身后的同伴们一眼,拂袖离去,将英挺的身形融入光线里。
“约兰塔,我不是昨晚与你说好了,这期间保护米娅,避免她再出意外么?”距那教室不远处,许平君正一面朝淌汗的面颊上不住扇风,一面数落克里斯蒂娜,“既然图书馆的人说她借完书便离开了,为什么宿舍里、食堂里都没有她的人影?你怎么不和她一起去亚历山德拉的宿舍呢?”
克里斯蒂娜咬了咬唇,辩白里明显带了哭腔:“下课后,我便与米娅遇到姗迪的舍友,得知姗迪为了表哥的病在宿舍里不吃不喝,于是建议米娅与我一起前去探望嘛!可米娅极力坚持她一个人去图书馆,我只好听她了。谁知道表哥他……他身体一向好好的!都怪这笨蛋非要去波兰,非要为他的霍夫曼家族撑面子,也不想想那家如今还是他的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