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邢如意伸着胳膊,起身。马车内点着琉璃灯,却不见了狐狸的踪影。她搓了下脸,驱赶走剩余的睡意,走到前头,将垂着的车帘给掀了起来。马车仍在官道上,只不过靠边停了下来。前后左右均无人家,除了车厢内的那盏琉璃灯,到处都是黑漆漆的。
“师傅!师傅你去哪里了?”
将手拢在嘴边,先是小声的喊了一句,见无人回答,于是就将声音提高了一些。
声音由近及远,可除了隐隐约约的哭声外,就再无别的声音。
“唉,天底下有这种不负责任的师傅吗?大半夜的,竟将自己如花似玉的小徒儿给丢到了官道上。这万一有歹徒怎么办?万一歹徒将我卖到了像是万春楼那样的地方该怎么办?”
摇摇头,将双腿伸出,就那么坐在马车上晃悠着。
女子的哭声,越来越近,邢如意眯着眼睛瞅了半响,才看见一只黑色的驴子驮了位姑娘正从官道的另外一边走来。不等驴子靠近马车,那坐在驴子背上的姑娘竟掉了下来,实打实的跌在了路边儿。
“姑娘,你还好吧?”邢如意跳下马车,跑过去,弯着腰问。
女子抬起泪脸,待看清楚邢如意的容貌时,明显一怔。
“姑娘?”邢如意在女子眼前挥挥手,“姑娘,你没事吧?”
女子摇摇头,“我没事,只是我的驴子……”
“你的驴子?”邢如意跑到驴子跟前,将它牵了过来:“喏,你的驴子还在。”
见到驴子,女子快速起身,用手搂住了驴子的脖子,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泛滥了。
“你的驴子有没有丢,这大半夜的,你究竟是在哭什么呀?”
“我在哭我自己。”女子哽咽着说:“我心里难过,却又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哭。”
“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要不,你告诉我,你心里为什么难过,就算我帮不了你,好歹也能听你说说话,让你心里舒坦舒坦不是。”邢如意见她搂着驴子不松,就又问了句:“你跟你的驴子是不是感情很好?”
“他不是驴子,他是阿良,是我喜欢的人。”女子哭得越发伤心起来:“他……他原本不是驴子的。”
简单询问过后,邢如意才知道,这大半夜骑着驴子痛哭的姑娘叫做方苗苗,是前头方家庄人。方苗苗是方家唯一的女儿,阿良却是在方家帮佣的长工的儿子。故事,很俗套,长工的儿子喜欢上了主人家的小姐,主人家的小姐,也喜欢上了长工的儿子,可方苗苗的爹娘不愿意。为了跟心上人在一起,方苗苗决定跟着阿良私奔,结果走漏风声,两个人没跑多远就被捉了回去。方苗苗的爹娘大怒,就让住在庄子里的一个法师将阿良变成了驴子,让他日夜不停的在方家做工。方苗苗原本想着,等爹娘怒气消了,就会让那法师将阿良给变回来。为了阿良,她甚至违心的应下了爹娘给她说的另外一门亲事。
“你既已答应成亲,又为何带着阿良从方家庄逃出来?”
身上没有细软,没有包袱,一看就是临时起意,从方家庄不管不顾逃出来的。
“爹娘答应我,只要我同意了亲事,他们就让法师将阿良变回来。谁知……谁知,傍晚时,我经过爹娘的房间,无意中竟听到了他们正在商量的事情。爹娘说,待我成亲之后,便让人将阿良给屠了。他们说阿良瘦了,已经做不动工了,与其留着浪费粮食,倒不如杀了将驴子熬成驴胶,驴肉做成包子,剩下的全部变成肥料撒到田地里去。爹娘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一旦他们定了主意,是很难改变的。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趁着爹娘入睡,偷偷将阿良从驴棚里带了出来。”
“那往后呢?往后你要怎么办?”
“不知道。”方苗苗抽泣着,眼圈儿又红了:“若阿良不是驴子,他一定知道怎么办。可是现在,他开不了口,说不了话,甚至天黑之后,都没有办法照顾我,保护我。我好害怕,却又不敢将他带回庄子。我越想越觉得可怜,自己可怜,阿良可怜,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法术啊?我师父倒是也会,可现在我师父也不见了。”邢如意摊摊手:“要不这样吧,你也别骑着驴子到处跑了。今夜,咱们就在这里安歇,等明日天亮,我师父回来了,我求求他,看他能不能将你的阿良给变回来。”
“好吧。”方苗苗抹了把眼泪,将驴子牵到了马车旁,自个儿则挨着驴子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