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没想过,外姓人到底只是外姓人,杨叔叔抓了你这么多的小辫子,有一天他要是跟你起了异心,你压根没办法应对吗?”
对此,李宣慈大大方方地扬唇笑出声来,只当钟子逸说了一句再荒谬不过的笑话。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本来就是互相的嘛,那你怎么不说说,别人都是一个爸爸疼,我不但被亲爹疼,还被杨叔叔宠着啊?——至于你说得这些,根本就是不成立的事情好吧,就是火星撞地球,杨叔叔都不可能跟我起异心,做人阳光点,子逸哥,你太阴暗了啊。”
钟子逸还能想起,当时李宣慈近乎于笃定的天真。
她那时候是真真切切的觉得,杨禹同这辈子都不可能背叛李家,根本想不到现如今会有这样一天。
.......
断断续续的记忆还在回转着,直到李宣慈越来越低的声音传来过来,才终于拉回了钟子逸的思绪,他抬起头的时候,清晰地看到李宣慈漂亮的大眼睛沁了薄薄一层泪光。
“我一直把杨叔叔当成亲人,爸爸这次病得太急,灿然集团千丝万缕的关系网根本没有接到我的手上,好多事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最开始我还和沈宥商量着来,后来我们出了点矛盾,就几乎都是靠着杨叔叔替我解决了。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我......我想不到,杨叔叔居然会有反过头来算计我的一天......”
钟子逸顺着李宣慈的话想了想,原本熟稔于说出口的各种俏皮话在唇齿间绕了一圈,却终究没做那些并没有实质性意义的安慰,而是直接点出最核心的问题。
“杨禹同不是攥着灿然的股份吗,他还想要什么?”
“这段时间灿然的发展方向,跟之前出入很大,生意场上那些左右权衡我看不通透,杨叔叔总有他的道理,我一直信任他,也就放之任之,全部交给他全权负责了,因为这事儿,我跟沈宥吵过好几次架,他觉得杨禹同心思深沉,是在算计我......我的脾气你也知道,我最见不得别人干涉我的私事,所以非但没有相信沈宥的话,还因为这些跟他存了隔阂,感情也不如最开始那时候了......”
李宣慈理了理散在脸颊旁的刘海,柔软的发丝衬托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没来由让人觉得楚楚可怜,像是易碎的水晶般精致而动人。
“之前有我爸爸制衡着,杨禹同不敢真的做些什么,也没搅弄出太大的风声。可是现在灿然集团就剩下我自己了,我哪里看得懂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等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灿然董事会一大半的元老都站在了他那边......子逸哥,你问我杨禹同想要什么——他架空了我的权利,是想要逼宫,让灿然集团易主啊......”
听了这些话,钟子逸心底百感交集,诸多情绪翻涌而来,最后也只剩下了一声叹息。
相识多年,他当然对李宣慈的脾气性格再清楚不过,李大小姐过于自信又听不进劝,明明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偏偏只是假装洒脱,根本承受不起撞南墙的后果。外人只道她看似随意放肆,犹如自由自在的穿堂风,其实她只是夹着桃瓣的三月春风,不洒脱不自在,骨子里敏感而纤细,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多得很,那些寻常女孩子的犹豫不决优柔寡断,李宣慈一样都不差,甚至更甚几分,哪里担得起潇洒。
但凡遇到左右摇摆不定的事情,李宣慈就会瞬间没有主意,加之她从小到大被宠惯了,只能听得进好话,别人对她的规劝,分明字字句句都是为她着想,她也是不愿意听的。
大抵是李大小姐的人生过于顺风顺水,也就压根懒得去思考人情世故的缘故。她不明白对于那些想要利用她的人来说,大可以多说一些不走心的附和话,根本没必要去讲逆耳忠言,而明知道有些话会惹她不快还执意去说的人,才是真正打心眼里关心着她,事事为她着想的人。
李宣慈像是公主一样活了二十几年,曾经遇到最大的烦心事无非是时装周某某品牌新出的限量款为什么抢不到,那个笑起来像是新晋娱乐圈男神的小哥哥为什么还不主动发消息,说一句不食人间烟火也不为过。
她的肆意张扬无非只是不知者无畏,因为李宏峰足够纵容她,也有足够的能力,才能一直默默在背后给予支撑,哪怕李宣慈捅出天大的篓子,李宏峰都能原原本本地给她兜住,也就让她什么事都敢做,根本不愿意去考虑后果。
而当这样的助力骤然失去,就是李宣慈从伊甸园中坠入凡尘的时候,想必以她的情商,别说是面对豪门恩怨或是灿然集团内部错综复杂的权力争斗,就是单单处理正常的人际关系,对她来说都已经相当困难了。
所以,对于李宣慈被杨禹同卖了还替人家数钱,钟子逸还真算不得多意外。
最深的感触也只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